“我老听你们说什么文贞公,文献公,到底说的是谁啊?”
“大唐开国至今,如魏征,宋璟,姚崇这些一代名相,去世后都谥号文贞,但以谥号称公多为军中习俗,所以这文贞公指的是当年曾任兵部尚书,集贤院大学士的右丞相张说张道济阁老,文献公指的是当年的集贤院副知院事张九龄张子寿阁老。”
“啊!张九龄?”李俊毅突然一惊,这名字他可熟了,因为那句印在无数月饼盒子上的‘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就是此公的佳句,“他也是军中的人吗?”
“张阁老曾任秘书少监,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军中诸将提拔降罚,都需经他查对典章,再报以圣裁。他不畏权贵,不贪私贿,执法严谨,所以在军中是极有威望的。”
“原来如此。不过你说太子内敛深沉,我倒不觉得,刚才还和他说了半天话呢,我没想到太子居然是个年纪那么大的老头了,确实是吓得我不轻,但也不见得有多深沉。我说他迂腐,他倒也没发火。”
“你说什么?”李泌一惊,手中羽扇‘啪’地一声落在地上。
李俊毅把在谪仙楼上遇到太子,谈了什么话,都细细说了一遍。李泌在旁边听的一会儿皱眉惊讶,一会儿又摇头叹息。听到后来那句“治大国若烹小鲜”时,才终于轻松下来。
“你的运气真是不错啊。想必这番话是很得太子心意的。”
“好像是这么回事,他还送了我一匹马,但我却有些不明白。。。我那些话似乎都是该杀头的话啊。”
“这说来可就长了。。。”李泌缓缓说出一番道理。
隋末,关陇贵族出身的李渊在太原起兵,自立为唐公。为了给大唐帝国找一个取代隋朝的合理理由,就追认道教的名义创始人老子李耳为李姓祖先。至此,由先秦诸子百家中的老庄学说而生的道家,再到东汉时期所创的道教,到了唐代终于成为了国教,自高祖李渊之后的每一代大唐皇帝,均是修道之人,对道教更是大力推崇和扶植。
“太子自幼熟读道学典籍,算得上是位通晓抱元守一的道学名家。你的话虽然有些颠倒,却恰好合了道家本意,又引据道学经典,自然深得殿下之心。更何况你还解了太子心中一个老大的疑惑,恰恰也是我心中的疑惑。”
“你是说我那些劝进太子登基的话么?”
“你那叫劝进?”李泌失笑道:“嘿,亏了太子涵养颇高!若换个人,只怕你今夜就回不来了。”
“那你说的疑惑到底是什么?”
李泌收起笑容,缓缓地道:“前两日我与殿下谈了几次,也曾亲耳听到许多人劝进太子,且人人都说自己是对大唐的忠义。但我观太子容貌,非但不曾有丝毫喜形,反而添了许多忧色。我对此也一直不解,甚至以为殿下真的没有登位之意。直到刚才听了你的话,才明白过来。。。”
“你明白了?我都还没明白呢!”
“就是因为我等劝进太子,谈的都是忠义,而你那番话里,却是不谈忠义,只谈利害!所以才让殿下去了忧虑。”
“不谈忠义,只谈利害?这不是什么好话吧?”
“太子自开元二十六年被册封,至今已做了十七年的太子,他亲眼目睹前太子被废杀,又历经李林甫,杨国忠这等巨奸祸乱朝纲之事,还有什么样的事想不明白?又哪里还会相信有什么忠义?对他来说,盈亏利害,只怕比生死忠义,还更可靠呢!”
“就算这样,这不是什么难懂的道理吧?难道没人知道?也没人跟太子说吗?”
“这道理人人都知道,可是谁有你这胆子去和太子说呢?至于太子自己,就是当局者迷了。”
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马蹄敲地的声音,两人推门去看,却见一名军官模样打扮的男子正在抚摸着白马的鬃毛,而白马一边踢着蹄,一边在那男子手背上舔舐,似乎与这男子十分亲热。
他看清那男子就是之前经常跟着安重璋的两名军官中,较为年长的那个,正要上去打个招呼,却听一旁的李泌笑道:“殿下怎么也来了?”
“又是殿下?这是哪一位殿下?”
“这位便是广平王殿下。”
“广平王?他要是广平王,那安将军身边的另一个侍卫又是谁?就是那个叫宁哥儿的。”
“宁哥儿?那应该是太子殿下的三子,建宁王了。”
李俊毅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早猜到这哥俩的身份都不简单,如今证实都是王子,也不算出乎意料。让他无语的是想起了当日在五丈原时,这哥俩对一群女郎如数家珍的情形,接着又想到今日是在谪仙楼见到的太子。。。这大唐的王子也好,太子也罢,居然都是一样的水楼常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