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必做什么,她只要站在我面前,我就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就像当初我一眼就能看出,陛下是为了皇位,能在老皇帝的病榻前和我做交易的一样。”
黎温静眼神清澈,明亮,似白日月亮。
江云渡缄默良久,终于起身,金贵的龙纹黄靴踩在隐隐反光的锃亮地面上。
“如果朕告诉你,她这件事不必你插手,朕其实也会放过她,你会后悔今日所做这一切吗?”
黎温静很果决,且自信:“不会。”
“为何?”为何你还愿意白白搭上这一条命。
“因为一个人如何活着,是不一样的。”
黎温静不服输似的,也跟着他站起来,缓缓走动道:“陛下所谓的放过她,是怎么放过她?以她怀孕的名义,将她送到东宫给太子做金丝雀,圈养起来?”
江云渡眼神一下又锋利不少。
“陛下不用诧异我是怎么知道的,反正将死之人了,告诉你我在皇后宫里插了人也无妨。”黎温静扶正自己头上歪了一点的点翠流苏,“陛下这么多年,一直在利用我替皇后做挡箭牌,叫我挡下各种妖妃妒妇的名声,我在陛下和皇后身边插些人手,也不过分吧?”
“你还做了什么?”
“没什么了。”黎温静耸耸肩,“也不对,还有一件,那个被我安插在皇后身边的小宫女,已经被我连夜处死了,就是昨日夜里,她告诉我程从衍有孕之后,所以这一切,就不劳陛下费心了。”
江云渡忍了又忍,终还是青筋暴怒,艴然不悦:“你当真一点都不怕死。”
黎温静笑笑:“不然呢?”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而有的人死了,他终将还会活着。我不奢望能做后者,但至少希望陛下看在天下万民的面子上,不要让程从衍成为前者。”
“你很在乎她?”
“在乎啊。”黎温静似寻常说笑,“世间几年出一个这样的天才?何止我,千万个黎民百姓也在乎她,陛下觉得,自己能挡得住这如水倾泻的民心吗?”
江云渡深深看了她一眼,终是大步拂袖而去。
“还是选鸩酒吧,我喜欢死的痛快些。”
“记得要叫他进宫来,我想死在他怀里。”
在他疾步的身后,是黎温静一句又一句出格的言论,可最后叫他停下的,是一句抑扬顿措的诗——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他停下脚步的一瞬,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片刻的沉默过后,他踏出了春和宫的大门,自此,再也没有见过自己这位民间传闻宠冠后宫的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