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渡是午饭过后才来的,彼时的黎温静歪躺在殿里,没什么坐相,看到他才慢悠悠起身,屈腿行礼。
“见过皇帝陛下。”
“你倒还会对朕行礼。”江云渡冷哼一声,坐在了她腾出来的上首。
“陛下这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黎温静大抵是这皇宫中唯一不惧怕皇帝的人,他气他的,她照旧谈笑风生,该坐就坐。
“民间近来突然流传出一篇名叫《女驸马》的话本,你可知道?”江云渡的眼神似刀,直剜黎温静的皮肉。
黎温静静坐了会儿,才抬头与他相看,“陛下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又何须对我多问?”
江云渡怒拍桌子:“你知道这是在做什么?谁给你的胆子,来挑战朕的底线?”
“我做事还需要人给胆子吗?”黎温静还之以冷笑,“陛下怕不是忘了,当年先帝榻前,是谁助你一举夺得了皇位。”
“我是个什么样的人,陛下再清楚不过,什么君不君臣不臣的,都不过一抹脖子的事,我不是程从衍,不会死命拘泥于这些东西,我只做我想做的。”
“你想做的,就是在民间散播这种女子为官的话本,来逼朕不得不放了程从衍?”
江云渡脸色难看到极点,盯着她的目光一寸寸变得严寒。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道理陛下再清楚不过,我就是想用这招救程从衍,那又如何呢?”
“你会后悔。”
“我猜猜。”黎温静忽而笑得明媚,“我会后悔……我会怎样后悔呢?”
“程从衍陛下如今肯定是不敢动,短短两天时日,民间对她的讨论已经甚广,陛下贸然处决了她,只会大失民心,这有违您的仁治理念,那么,便只有处决我了,是吗?”
如此沉重的话,却被她轻飘飘说的像个笑话,“陛下要如何处决我?一杯鸩酒,还是一条白绫?死前还会让我见一面黎大人吧?毕竟我不是陛下的女人,死也只想死在他的怀里。”
江云渡握紧拳头:“你提早散播这种东西,是早就知道程从衍会出事,她是女郎,你是何时知道的?又是为何,一定要帮她?”
“陛下问的太多了。”黎温静嘘了一声,轻轻乐道,“我只能回答一个。”
“因为她是个傻傻的老实人。”
“老实人?”皇帝做久了的江云渡,偶尔会对这个词没什么概念。
“陛下不若自己想想,您每日殿上见的那群朝臣,有几个是真正忠心于您的?又有几个是没有醉心权术的?像程从衍这样的纯臣,难道还不算难得吗?”
“您的这群臣子啊,明面上唤我是妖妃,背地里,却一个劲儿地往我宫里塞好处,往黎家去巴结,您觉得,您自己看透了几个?或许您现在殿上是还有几个老臣可用,萧庸,陆文书,晏望山……可是等这群老人走了之后呢?殿下的肱骨之臣,又该往哪里去寻呢?”
“朝廷现在青黄不接,老臣之下,可堪重用的大臣少之又少,此时的程从衍若是再不栽培起来
,等到太子继位,那朝廷,可就当真一个能撑场面的大臣都没有了。”
“这么说,你还是在为朕着想了?”江云渡循循善诱,想从她嘴里套多点话出来,“程从衍究竟做了什么,才叫你对她这么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