帽儿胡同位于东城西南角,虽是位置偏僻,但是东城算是整个石江城最安全的地段了。
在胡同的入口有一处两进的宅院,正是段棠当初买下来,安置倚翠阁的病人用的。院子很大,房屋也多,虽只有两进,但是住个二三十人也是没有问题的。如今,前院后院在一起也住了十来个人,还略显空旷。
近日济世堂的生意又大好了起来,虽有连绵阴雨天气不好,很多人都生病的缘故,更有沈池在此坐诊的缘故,疑难杂症都来求医。
近日段棠才知道沈池可是远近闻名的大夫,最少是石江城许多大户听说沈池前来坐诊,便是没有病人,也有人送来礼。当初沈池独居步涉村,也是要为师父的守灵三年的缘故。
这段时日,段棠天天跟着沈池身后,抄方子,跟着看诊,学号脉,着实学到了不少东西,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段靖南、段风也不在家,外面打的热火朝天,可石江城内极安全。杜威天天跟着,胡管家也是非常放心的。段家没什么底蕴,管家也是行伍退下来的,他倒也不在乎段棠的名声还会如何,反正穿着长袍,只要她高兴就好,万一被认出来将来不承认就是了。
今日一早,段棠便将所有的病例都整理好了,又极快速的包了五十包药,这才来到帽儿胡同的宅院。这里的汤药与大夫,以前都是段风的长随清荣来办的,现在他跟着段风上了船。
家里的丫鬟珍珠、翡翠也不好送过去,她们也到了要嫁人的年纪了,段棠不打算将她们配给小厮,让人知道了常与倚翠阁的人来往,多少会有影响名声。杜威身为马夫是很称职的,可到底不是细致的人,所以这段时间的药,都是段棠亲自来送的。
雪雯知道也劝了两回,可惜都是无果,倒是丽芸很开心,每到要送药的日子,都早早来到帽儿胡同等着段棠。
段棠坐在琬娘身侧,正在号脉,许久才停了手,才收了手,皱起眉头来。
丽芸站在一侧,好半晌,才道:“如何了?”
段棠摇了摇头道:“我才学了几日,脉里还没看不出来什么。以前的药先吃着,我这两天和沈大夫说说,让她过来看看吧。”
琬娘咳嗽了半晌,才插上话:“小姐不用为了我再去求大夫了,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这般样子,我活着也是拖累别人。”
段棠道:“你安心养着,不管出了什么事,都要放宽心,身体才能好的快。”
丽芸给琬娘盖好被子,安抚的拍了拍她,这才看向段棠:“大小姐,我送你出去吧。”
段棠点了点头,疑虑重重的朝外走,直至走到大门口,才长出了一口气。
以前将这些人接出来的时候,也常来看看,可那时心里多少有些不以为然,也以为自己出了钱就是尽了力,可现在越是长大,明白的越多,心里又多了几分悲悯与无力。这些人本来都是普通的妇科病,在这里养一段时间便能好,可好了以后,还是会被接回去的,然后再次被迫待客。
那些轻微的炎症便会越来越重,很多综合症也就来了。妇科很多病都和不洁的行房有关系,便是她自己再注意又如何,那些恩客不见得就干净,很多病菌也是交叉感染的,卫生知识的普及应该是全民的,尤其是该给那些喜欢上花船的男人上上课。
这里也有花柳病,但是很少,基本上这种病被发现了,不管怎么求,都不会有人给她们治,而是赶快送下船去,将人送出城外的庄子里,任其自生自灭。
段棠想将人接到帽儿胡同来也是不能的,老鸨那里不会同意,这里又都是生病的人,抵抗力也特别低,乱七八糟的病菌再次交叉感染。
丽芸站在门口,低声道:“大小姐,琬娘的病是不是好不了?”
段棠微微一怔:“不会,这样的病症,不知道沈大夫会不会看,我再找找医书……”
子宫脱垂,便是在现代也是必须手术,何况这个感染如此严重,中药抗菌到底有些,脸色那么黄,脉搏看来,肝胆还有问题,说不定还有肝炎……
丽芸道:“大小姐不必烦恼,我们这些人进了那里,早已认命,大小姐已是尽力,不必再为此苦恼,这些年我跟着姐姐在帽儿胡同送走的人,每个都很安详,也很有尊严。大少爷与您对我们的大恩大德我们都会记住的。”
丽芸不过才十四岁,面容清秀,白白净净的,身上有种说不出的灵气,一点都不像倚翠阁出来的姑娘,可这般小小年纪就如此杞人忧天,眉宇间溢出一抹轻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