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此乃历朝惯例。
宁扶疏却驳回了朝臣上谏,她不愿宽宥任何一个穷凶极恶的罪人,同样也不想冤枉任何一个蒙委负屈的好人。
她要翻案。
翻前朝桩桩件件有疑点的案。
首当其冲,便是前任礼部尚书柳不惑与原新科状元郎骆思衡的科举舞弊案。
以及顾钧鸿不曾身亡于清州一役的消息,也可公之于众,不必再藏着掖着。
考虑到顾钧鸿和沁阳大长公主那层关系,宁扶疏没再外放他回北地任职。朝中有不少武官空缺,凭顾钧鸿的战功赫赫与文武双全,身居高位绰绰有余。
孰料,旨意传到大长公主府,她那位皇姑姑就带着人进宫抗旨来了。
沁阳大长公主和顾钧鸿自年少时相见倾心,一个在金陵,一个在北境,因皇权与兵权之别错过了彼此十年,也等了彼此十年。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他们只想在往后的日子里做一对人世间寻常夫妻,不再掺和朝堂纷争。
宁扶疏自然成全他们,当即封顾钧鸿为武康侯世子,给予他配得上大长公主的身份,下了赐婚圣旨。
沁阳大长公主将先帝留给她的情报暗桩悉数交给宁扶疏,到如今,她也不负先帝临终所托。
望着两人同行身影,宁扶疏恍然惊觉,沁阳姑姑这些年从各地搜罗来的小郎君,身上似乎都有顾钧鸿的影子。或眉眼相似,或声音相仿,或颦笑相近,甚至背影相像。
总算苦尽甘来。
封赏了顾钧鸿的勋爵,还有一个人,同样是宁扶疏不舍得外放回北境的。
她歪了歪头看向坐在桌面挑挑拣拣选点心吃的顾钦辞,谑笑:“侯爷此番为朕出生入死,从一品国公历来是封给开国功臣的,正一品郡王也没人敢说什么。”
“侯爷更中意哪个?”
“都不要。”顾钦辞回绝地干脆。
他挑来选去,最终捻起一块宁扶疏最爱吃的松花糕,走到御案前,亲手喂到她嘴里。
男人举止不羁,倚靠在桌沿:“我这个人没什么大出息,不求封侯拜相,只想要……”他话音拖长顿了顿,手指拭去宁扶疏唇角的糕点屑,而后沿着脖颈划过衣襟,轻点在她左心口。
隔着薄薄夏衫,能触到她轻盈平稳的心跳。
“这个。”顾钦辞指尖描摹着她心脏的形状画了个圈,不轻不重的力道,像猫爪挠过,抓得人心肝又麻又痒。
他曾提过许多次,想做宁扶疏唯一的皇夫。
在今日之前,宁扶疏都以为他那是玩笑话。时至这晌才发觉,原来在他心底,自己早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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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扶疏握住他的手,纤长眼睫轻眨,神色突然间变得无比认真:“横渠,无论你信不信,事实就是,在很久很久以前,甚至久到你还不曾认识我,这里就已经有你了。”
那是刚接触到历史的宁扶疏,上下五千年,她独爱大楚。
爱大楚王朝中期,那个十六岁射杀敌军将帅首级,十八岁退敌百里无敢再犯的顾钦辞。
从来到这里的第一日起,她就尊他敬他,处处善待他。那点隐忍无声的情愫,终是融化在他的热烈与疯狂里。
顾钦辞微微愣怔,琢磨不透自己没认识宁扶疏的时候,两人能有什么交集。想问个究竟,可她的视线已从他身上移开,换了个话题:
“我刚刚问你封爵的意思,是除了皇夫以外,你还想要什么。总得有个名头,让你上朝议政。”
顾钦辞仍是没选,笑道:“我都听你的。”
翌日朝会,御前总管太监黄归年宣旨:封熙平侯顾钦辞为郡王,晋驸马顾钦辞为皇夫,加九锡,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
群臣面面相觑,想以后宫不得干政为由上表,但转念一想,熙平侯本就是男子,平定北境叛乱功勋卓著,把他划分进后宫范畴,似乎不太准确。又想说加九锡礼遇太厚,可那夜宫变他们皆有所耳闻,顾钦辞倒也勉强担得起这份恩典。
一阵交头接耳后,众人齐声附和。
原以为这事儿到此就算告一段落了,但没想到将将过去三个月,择定的封后大典吉日还没到。某日大朝会上,便有朝臣奏呈上谏,请求陛下充盈后宫。
顾钦辞脸色一瞬间阴沉下来。
那递折子的大臣站在他后头好几排,并看不见他神情,自顾自地说着陛下如今已是二十有一,膝下却无子嗣,实乃国本不稳之先兆。请陛下采选良家公子进宫服侍,绵延后嗣。
他们当然知道当今陛下与众不同,女子怀胎十月劳心伤神,难免抽不出精力处理朝政。可子嗣乃国本大事,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纵然无法儿女满堂,储君总是该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