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孟兰茜以及方才门房来通报时道的那一句“来人道是来拜访当家夫人”,柳氏便捏紧了手中帕子。
因为孟江南显然不是来找她,她在府上是所有人眼中的当家夫人,然而在外人眼里,她不是。
在外人眼里她不过仍是谭府的一个妾室,即便得了谭远最多的宠爱,她仍旧不是正妻。
可偏偏谭远就算待她再好,也不曾松过口要扶她为正。
而此刻一言不发的孟江南蹙眉诧异看着她的模样,于柳氏看来显然是在嘲笑她一个妾室竟是妄想做正房夫人,让柳氏心中烧起了一把怒火,偏又要端做自己真真是这谭府的正房夫人,发作不得,以致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不知娘子到我谭府所谓何事?”即便是知晓了孟江南前来必是见孟兰茜而来,然而柳氏既已将自己当做正房夫人坐在这正房里会客,便不能自打脸面,且寻思着孟江南瞧着也非不识礼数之人,抬手不打笑脸人这个道理不会不知晓。
柳氏端到面上的是客气的笑意。
孟江南也微微一笑,道:“我来拜访我二姐,贵府的正房夫人,有劳姨娘着人再去通传一声。”
孟江南举止挑不出任何无礼之处,相反,她嫣然微笑的模样乖巧又有礼,然而道出的话却犹如一巴掌狠狠地打在柳氏的面上,丁点面子也不给。
一声“姨娘”一针见血,让柳氏怒火中烧得生生将手中帕子给撕破了。
孟江南面不改色,明明甚都瞧得清清楚楚,却又只当自己甚也未有瞧见。
若她不曾见过柳氏对孟兰茜轻蔑不屑的模样,兴许她这会儿还能勉强给她这一个脸面陪她逢场作戏,但是现在,莫说给她面子,便是话都不想同她说!
柳氏一心想当谭府的正房夫人,这不仅仅需要谭远的宠爱,还要经营自己在下人以及外人眼中大方贤淑的品性,是以此时哪怕她已经恼羞成怒,却只能用力掐着自己的手心保持着大方得体的笑容,对候在一旁的丫鬟道:“带这位娘子去孟……去夫人院里。”
与其让孟氏到这儿来,不若让这女人自己走过去,孟氏休想再到这正房来!
这是柳氏心中所想,然而她觉得孟江南像是知晓她心中所想似的,面无表情地深深看了她一眼。
明明只是一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这一瞬间,柳氏却觉心中一寒。
那是一种仿佛自己所思所想在她面前全都曝露无余的感觉。
孟江南收回落在柳氏面上的目光,甚也未有再说,转身便随领路的丫鬟离开了正房。
待她离开后,柳氏将手中的茶盏狠狠摔到了地上。
又是孟兰茜!她甚么时候才能从谭府消失!
她身后的婆子见她动怒,忙安抚她道:“夫人您还怀着身子,万万不可动怒啊!”
柳氏闻言看向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这才觉得火气消了大半。
她抬手抚上自己的肚子,勾起了唇角。
对,她肚子里可是怀了老爷的第一个孩子,且大夫说了是个儿子,孟兰茜一个下不出蛋的老母鸡,拿什么同她争?待她生下这个孩子,何愁当不成真正的正房夫人?
这般一想,柳氏决定今夜谭远下值回来再同他说一说今日之事,就道是孟兰茜同外人一道来欺负她,想要气得她动胎气!
当丫鬟将孟江南由第三进院子穿过进入第四进院子时,她只觉自己的心更沉重了。
照说孟兰茜作为谭府真正的正房夫人,理当住在会客所用的第二进庭院后这一进院子,然而她却是住到了第四进院子。
不仅如此,她于第四进院子里住的甚至不是正屋,而是东厢房。
东厢房安安静静,好似里边无人居住似的,倒是正屋与西厢房见得有丫鬟端着东西出入,不消多想也能猜得到那分别是谭府的另外两位妾室居住的屋子,之所以会住到这第四进庭院来,不过是受谭远宠爱的程度不如方才在正房见到的那一位而已。
为孟江南领路的丫鬟站在挂着厚棉帘且还微掩着门扉的东厢房前,正要出声通传,却被孟江南抬手摇头阻止了,低声道:“不必通传了,你且下去罢。”
丫鬟早就被一直跟在孟江南身旁的阿乌吓出了一身冷汗,听得她如是说,当即如逢大赦般逃也似的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