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我反应过来,直觉拒绝。
“那我今日先回去了。”周文质在桌上放下一锭银子,走到伎子身前,嘱咐,“好好吃饭。”态度亲昵,举止却很有礼。
“走罢。”周文质打先出门。
她对那伎子脉脉温情惊到我,我还从未见她对哪个男子这般神态啊!跟在她身后,一时心乱如麻。
她没有回家,反寻了一处酒馆,“云岫让你来的吧。”她先打破沉默。
“云岫他……担心你。”
周文质无奈一笑,神情复杂:“阿良,你吓到了?”
我讷讷道:“你是认真的?”她这样一说,我顿觉大事不妙,不知作何反应。
“你没认出他么?”
周文质问了个我完全不懂的问题。方才没看那男子长何种模样,然他说话声音我确信没有听过。
“也是,就见过一面,你如何记得。”周文质自嘲,“他原是汤初英的夫郎,因被汤家案子牵涉,入贱籍为伎。”
啊?!我怎么想都想不起来汤初音夫郎的模样,也无法把新婚夜穿嫁衣之人与勾栏院伎子联系一起。大理寺有当年私盐案子的所有案卷,我至今没有翻看过。只记得参与贩卖私盐者多判死刑,汤初英至今名在悬赏榜单上,她夫郎是何种下场我从未关心过。私盐一案,尘封在角落里不轻易触碰。周文质若不提汤初英,我根本不愿想起。
现在想来,汤初英夫郎何其无辜,甫一嫁来,啷当入狱,没入贱籍。私盐和他有何干系?
我回过神,迟疑道:“文质,你……”是同情关照?抑或真……
周文质痛饮一大口,怔怔望着夜色,惶惑迷茫,“我也是无意间认出他的,最初只是想关照他,现在……”
“因罪入贱籍,除非得恩准,否则不能脱身。”良贱不婚,我不清楚周文质作何打算。
“你以为……”周文质惊愕,摇头笑道,“你以为如何?我和他至今是清谈相伴,未有其他。”
“那今后怎办?”我问。现在如此,今后一直如此么?夜宿青楼不归,于她名誉有损。
周文质一脸迷茫,她随心而去,尚未理智思考过。
“今夜先回去,和云岫好好说。”我拍拍她肩膀,“别让他担心。”
送她归家,周家姐弟今晚怕是难免烦恼。褚珀去她家的事,我没再提,只着急往回赶。
到家,门是虚掩着,房内昏黄烛光暖暖。褚珀怎能如此大意!一人在家不关紧门窗,有个万一可怎么办!我心中责备。
推门进,却见陈子敬。
“大人,你怎么在?!”我惊喜道,快步走上前。
陈子敬手指交叉,微笑看我走近,然后神色不自觉的变了,眉间微蹙,看向我的衣衫。
意识到是自己身上染得青楼脂粉酒气,明明什么都没做,仍是不由心虚停了脚步,后退一步。“大人……”
“你明日要去元和,行李可收拾好了?”他没有问我的去向,浅淡笑笑,仿若无事。
我不由松了口气,笑意款款,“对,你怎知道?”下午才决定的事,他的消息未免太灵通。一走要好几日,本来想去知会他一声的,未料周文质的事。然而他自己来了。
真好。
“你放心去吧,褚珀我照料。方才送他回来,现下在房里睡着了。你先休息,明日一早我再遣人来接他。”陈子敬从容道,言语间解决了我后顾之忧,说完却是要走。
“大人再待会吧。”我请求,此行来回最少十数日,再见怕是下个月了,也不知他今夜等了我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