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会是谁呢?江季正心里隐隐有了个答案。
韩澜生开门看见毅卿很是一愣,“都这么晚了,怎么想起到我这儿来了?”
毅卿径直走到沙发边坐下,“你最近还好吧?”
韩澜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挺好的啊,就是那战术战略课听得我头疼,尽是些纸上谈兵的东西。”
“看来你学的不错。”毅卿冷冷一笑,“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将才啊!”
“威廉,你这话什么意思?”澜生的神色也沉了下来。
“你难道听不明白吗?”毅卿直视澜生的眼睛,“我看你不是来陆大改弦更张的,你是来改朝换代的。这么多年,你一直学刘玄德韬光养晦,你的心一刻也没安分过!”
澜生似乎明白了毅卿的话,他抱着胳膊靠在椅子背上,也不着急辩解,甚至还微微笑了一下,“你又替他护驾来了。我,老段,加上你小弟,我们几个人还比不上你那混帐大哥吗?”
毅卿哼了一声,“我是为了他吗?我是为了你们!为了你!你什么时候能收收这副野性子!你非要把天捅出个窟窿来才罢休是么!”
“把天捅个窟窿?”澜生又是一笑,“那有什么好怕的?再补上就是了,我喜欢什么样,就补成什么样!”
毅卿叹息一声,“你的心气太高,早晚会害了你。”
澜生不以为意道,“我只是不能屈从于他而已。想当年我们统驭千军万马的时候,他不过是孙总理身后的一只跟屁虫,谁当他是个人物了?几次北伐,如果不是我们一个个易帜归顺成全了他的江山,他哪有今天的风光?我倒想问问你,他凭什么可以当这个委员长?他一个当初的无名小卒又凭什么号令我,号令你,号令这么多身经百战的司令,将军!”
“就凭他合适。”毅卿不假思索的接道,“我们谁也没有他合适。”
“凭什么?”澜生皱起了眉头。
“你从山东王的儿子到山东军的司令,我从东北王的儿子到东北军的司令。我们都吃了很多苦,正因为我们比那些败家的二世祖能吃苦,所以我们常韩两家今天依然能够在中国有一席之地。”毅卿停了停又道,“可是你想一想,如果你只是宁溪乡下一个盐商的儿子,你能不能像江季正一样拥有今天的地位?我断言你不能,因为你不能忍,单凭这一点,他就比你强!”
“对,他比我强,但是在我眼里,你比他强。”澜生冷着脸道,“你比他还能忍。”
“也许吧。”毅卿的语气也冷了下来,“我来只是告诉你一声,我天亮就坐飞机去潼关。如果南京有什么变故,我决不活着回来。”
“你竟然拿你的命来威胁我?”澜生的脸色大变,“我当你是兄弟,才会在乎你的生死,你用我们的感情来要挟我,却是为了那个让你丢了家丢了东北的江季正!”
“我也当你是兄弟,才不想你铸成大错!”毅卿背对着澜生,像是交代后事似的沉声说道,“你若是动手了,我立刻死在潼关。所有罪名我会一个人承担,只要你收手,便有退路。我自问,对得起你了!”
“你……你这个傻瓜!”澜生咬着牙道。
毅卿的背影动了动,像是无声的笑了一声,“国家到了如今的地步,难道不是自以为聪明的人太多了么!”
风起潼关(2)
天色还没有全亮,飞机的引擎声便划破了黎明微芒的天空。
沈美绮靠在机窗边,紧紧裹着一条羊毛披肩,嘴唇有点发白。
毅卿走到她身边坐下,发现她的手拽着披肩,指尖都紧绷的没了血色。他也没有说话,把一只手搁在了她的肩膀上,只稍稍一用力,她就像一只温顺的猫毫无阻力的窝进了他的怀里。
“睡会儿吧,有我在,不怕。”毅卿用手轻轻拍着美绮的肩膀。美绮缩了缩身子,换了个合适的姿势把头枕在毅卿的颈窝里。
“我不怕,我只是有些倦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觉得这样倦。”她轻轻叹了口气,“真想就这样飞在空中,永远不要着陆。”
“就像鸟儿?自由自在的?”毅卿问道。
美绮摇摇头,“那不过是幻想。我们现在飞在空中,一头牵着南京,一头牵着潼关。两边的力量失去平衡,我们就会机毁人亡。”
毅卿没有作评,只是轻轻的问,“担心他吗?”
美绮点点头,身子却又往毅卿怀里缩了缩。
“你肯为他这样做,说明他是一个好丈夫。”毅卿微微一笑,“大风大浪里的幸福,你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