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以前,苏温遣自己出宫办事,自己却到了深夜才回。
那夜月色如钩,天狼星挂在夜空的一角格外的显眼,苏澜想了许多的措辞和理由打算回去复命,苏温坐在书桌前看书,似乎是在刻意等自己似的,苏澜跪到了人的面前,他也并未看向自己,语调冰冷眼底带着几分寒意,只说:“回来了?”
“是,主子。”苏温跪在地上毕恭毕敬,脑中一直在想着自己晚归的理由。
苏温却未同人刁难,只将桌上的一碟桃酥递给了苏澜,弯腰看向人眼带着几分戏谑:“澜哥哥,这是我从父皇处特地带来的桃酥,你尝尝看?”
苏澜接过了那一碟桃酥只说了句:“谢主子。”
“早些休息吧,今夜你不必守着我。”苏温又恢复了读书的姿态,语调冷淡地同自己说了句。
“诺。”苏澜从窗子里跳了出去,飞鸿掠影,却也没去休息,只坐在了东宫的屋顶上,欣赏这夜色,望着手里的这一小碟桃酥,心绪千变万化。
从那时候起,苏澜出宫做自己的事,便像是苏温同他默认的事一般,苏温不会过问,苏澜也不会过格。
除了那次,路行安将自己关了几天,这才惹到了苏温。
“属下只知主子如今看似风光却是四面楚歌如履薄冰之境地。”苏澜看了眼人落笔写的字转而看向人的眼睛回答他。
“是,可这诸皇子中,谁又不是如履薄冰。”苏温凝视着苏温的眼眸忽然笑了起来只转移开了视线放下了笔:“我对澜哥哥这样好,你一定会护着我对不对?
其实我一直在想,如果澜哥哥是皇室子弟,恐怕这皇位我们都不必争,直接就是澜哥哥的了。”
“殿下谬赞了,属下惶恐。”苏澜跪了下来,看似惶恐实则谁又清楚他此刻想的什么。
“好好的怎么又跪下了。”苏温快走了几步将苏澜扶起只说,“澜哥哥,不如你也来写几个字?”
苏澜推诿不得只得提笔挽起衣袖一笔刚落犹豫了一瞬,才开始挥斥方遒,苏澜只是在苏温原本写的下面接上了,他们写的不过是长安诗会上一位才子作出的诗词,算不上什么千古名篇,但也可见其人的雄心抱负,偏偏这样的人会落榜,莫说前三甲,连个进士都未考上。
“澜哥哥这字,翩若浮云矫若惊龙。
做我的人,算是委屈你了。”苏温眼里含着几分惊喜,对着这幅字赞不绝口,“改日我一定要叫人将这幅字装裱起来。”
苏温观赏了一瞬转而笑意吟吟地看向苏澜,微凉的指节牵上自己的手腕:“说到底算是有缘,澜哥哥这字是同谁学的?到底与我有几分相像呢。”
苏澜已经刻意改变字迹,可这习惯却不是那样好改的,胸中泛起万丈波澜面上却不显,只看着人告诉他:“总见殿下的写字,或许是学来了几分。”
“哦,是这样啊。”苏温点了点头,但显然是不信的。
几个月前,苏温便已成婚,这婚是陛下赐的,苏温却对这太子妃娘娘冷淡得很,倒是更爱缠着自己了,皇帝赐婚,宇文家族更是世家大族,这样冷淡的态度不符合苏温趋利的性子。
若说他喜欢自己,苏澜觉得或许是有那么几分,但更多的是欲望,占有和侵略的欲望,和书中的那些两情相悦的故事无甚干系,这人却是个疯子,喜欢的方式也与众不同。
若问苏温成婚苏澜有何想法,苏澜看着那满皇城的热闹,只是这热闹不属于自己罢了,苏温拥有这世上所有人都想有的,得到了这世上所有人都想得到的,但他也付出了许多的辛苦。
同样的出生,自己付出的或许比苏温还要多上许多,如今却是见不得光,进不得退不得。
“澜哥哥,今日父皇召见,我便先走了。”苏温眼见宣纸上的笔墨凝结,只告诉了自己便离开了书房。
其实他们互相不信任,苏温不知晓自己做了些什么,苏澜也不知苏温的许多事,他们并非朝夕相对,关于彼此总有许多空白的时间。
他们似乎是默认了这样的相处方式,只是不知晓这样的方式要维系多久。
苏澜打量了这个书房的布局,也只是打量了一眼,真正私密的东西也并不会藏在此地,而若是自己贸然翻找,这整个东宫都是苏温的人,只怕是要被关上一月不止。
他关上房门,随身带着苏温给他的令牌只是习惯,而他本身的身份还是习惯都不会走正门,倒不是飞檐走壁潇洒俊逸,而是觉得方便罢了。
出了宫门,苏澜便直奔醉梦楼而去,前些日子苏澜见鹿陌的眼睛似乎好了些,只开口问了句。
鹿陌只抚着琴的手停了下来,像是想起了什么值得回忆的事情和值得珍惜的人一般:“是替我医治的大夫的功劳,只是在下于心有愧,此生终究是报答不了他了。”
“鹿公子此言差矣,前路还长,一切都未可知。”苏澜只看眼前人对他口中的大夫或许并非是感恩之情。
“澜公子,我此身入了醉梦楼,这一生就这样了,但你要得到你想要的。虽然我瞧不见你,只是想劝你一句,世间诸般不过是过眼云烟,凡事也不必过于执念。”鹿陌眼盲了,可心却未盲。
“那在下也要劝你一句,此身皮囊皆成空,鹿公子又何必对自己的出身耿耿于怀,若有喜欢的,便是喜欢,千金难买的便是情意,是说是也不是?”苏澜自觉无奈,二人皆是摇头,世人皆知死后万事成空,可谁又真正能放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