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怎么样?”董亚宁不为所动。他将烟点上。
资秀媛看着儿子,说:“你父亲的事有了定论之后,他也就只操心你了。”
董亚宁坐下来,他听着母亲这么说,伸手拉了母亲的手,说:“您坐。”
资秀媛坐下来。
董亚宁看着她。
他一贯优雅而又沉稳的母亲,好像总是充满着精力又永远不会老去的母亲……“妈,长皱纹了。”他说。
资秀媛呆了一下,儿子竟露出了微笑。
“亚宁啊……”她有些迟疑的叫着儿子的名字。
“我爸,那已经是最轻的了,是不是?我们从前开玩笑,说那东西就是关键时刻保命用的。这回果然保住了,还没移送司法机关,还求什么呀?至于别的,就别担心了……”董亚宁吸了口烟。
“我现在是担心你爸爸嘛?”资秀媛打断儿子的话,“我现在就担心你。”
董亚宁却看着母亲微笑着,继续说:“我觉得吧,也别说,从前觉得您是上了年纪后越来越迷信。您还记得,那阵子您还让人算命嘛?”
资秀媛沉默下来。
“说是爸一生富贵是坐实了的,只是需要佛爷怀里睡一觉,能免去些灾祸。我最近时常想,信不信的,幸亏去睡了这一觉,这种不利,他都能过来。不管怎么过来的,过来就好。富贵不富贵的,比起性命来,那都是扯淡了。”董亚宁说着,重重的吸了口烟。是他陪着去的。一路西行,去往越来越荒凉的地方。近些年来,父子同行那么长时间,大概是仅有的一次了。只是他拿阵子非常的忙,一路上,并没有太多时间跟父亲多说说话。而安排他们低调行动的,正是邱潇潇……他湛湛的打了个寒战。有些神经质的,又微笑了下。
“亚宁。”资秀媛看出儿子的情绪不太对劲儿,“亚宁?你听话……”
“妈,我听话了这么些年。”董亚宁把剩下的半截烟掐灭。一对细长的眼睛,水汪汪的,看着母亲,很专注的,甚至眼神是极为温柔的,看着。一字一句的,说:“我的事,让我做主。行不行?”
“不行!”资秀媛脸都灰了。
“妈,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这个不信命的人都看开了,您老人家这没事就爱算一卦的,还有什么看不开的?”董亚宁温和的说,竟在调侃母亲。
“亚宁……”资秀媛紧攥着手,“你这么能这样伤我的心?爷爷、姥爷……你不考虑我们,考虑下他们。已经够了。爷爷刚刚知道三叔的事……再说,亚宁,多多呢?你怎么……”她说到多多两个字,说不下去了。
董亚宁却像是对多多这个名字毫无感觉似的,只注视着母亲红彤彤的眼睛。
他静静的想了一会儿,说:“那您让我再考虑下,好不好?”
“你还有什么好考虑的?”资秀媛几乎是失去了控制的大声叫起来,继而是放声大哭。
董亚宁将母亲搂在怀里。
“老太太,您就别这样了,我这不是还好好儿的嘛?”他拍着母亲的肩头,“回头您想办法给我弄个保外就医,还容易些?是不是?坏事儿能变好事儿的。”
资秀媛却哭的更大声。
这已经毫无节制可言的哭声,在极大的空荡荡的偏厅里,似乎有着回音,令人生怖。
董亚宁的感觉却有些木然。
他等着母亲哭的累了,让她躺在沙发上休息,自己去倒了一杯水来,给她放在茶几上——他知道母亲没睡着,她只是累了,而长久以来紧绷的神经,还是没有能够得到舒服……他悄悄的走到旁边去,接了个电话,好一会儿,才说:“那等会儿见吧……嗯,老地方。”
第二十七章 修竹风荷的屹立(二)
他将电话扣在肩胛骨上,轻轻敲打了两下。这宝石手机像磕在坚硬的石头上似的,叩叩作响。
“要出门?”资秀媛问。
董亚宁嗯了一声,说:“要出去见个朋友。”他走过去,坐在茶几边上。他故意的看着母亲——她总是特别忌讳他无状的举动,以前便无时无刻不提醒他要注意举止,要显得有教养有礼貌。尽管她那些西式的繁琐规矩,总让他不耐烦——但是母亲此时却只是目光深沉的看着他。他把手边的被子递给她,微笑着问:“没兴趣知道我去见谁?”
资秀媛接了杯子,仍是看着儿子,隔了一会儿,才说:“你去吧······早点儿回来。我给你做晚饭,等着你。”
董亚宁攥着手机壳,漂亮的嘴角弯弯的,说:“我怎么印象里,好像觉得您可多年没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