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才高八斗,当上高官,都不肯为国效力,何况我一介穷书生?”
王九思说:“李大人为国家殚精竭虑,怎么说他没有为国效力?”
“这样说来,李大人是胆小鬼了?”
“胡说,李解元痛打国舅爷一事,天下妇孺皆知,当年我一听说他打国舅爷,悲愤交加,当即就给他写祭文,以为肯定要丢命哩。”
“痛打国舅爷,李大人不知道怕吗?”
李梦阳笑道:“哪会不知道,将他从马上揪下来,我就知道自己这条命完了。可就是气他不过,还是打了。若非先帝爷圣明,我这条命早就没了。”
“李大人经一事长一智,再不敢揽事了。”
“职责之内,不敢苟且。”
赵疯子慨然说:
“今天若非李大人在座,我也不来撞席。宦官乱政,荼毒天下,现在正是铲除他们的大好机会,李大人为何不见一鸣?”
“在下供职户部,不是言官,没有言责,不好越位进谏。”
赵疯子冷笑道:“这么说来,只有科道官有权进谏,其他人只能噤若寒蝉?李大人当年痛打国舅爷坐两回牢,坐牢坐怕了吧?宦官为祸百年,实为大明朝的心腹大患。当今皇上才登位一年多,大小庄田增加几十处,百姓还有什么活路?先帝遗诏和当今皇上即位诏书写得明明白白。宦官胆敢违背圣旨乱政,为何不借着两份诏书铲除他们呢?李大人若有此心,不仅为江山社稷,也为自己身家性命着想。如果不想卷入这场纷争,还不如学张大人,尽快全身而退,免得到时遭受池鱼之殃。”
李梦阳当然也想铲除内官。
他听赵疯子的话,也觉得只涉及本部的事才上谏章,要铲除内官声势先就不够。
他十分自负,赵疯子一激就来豪情,一来豪情便狂妄自大,大声吆喝家丁倒酒。
“李梦阳不是那等人,冲先生这几句话,我干上十碗,以示谢罪。”
“好,我陪李大人十碗!”
简文说:“别又用内劲逼出来。”
赵疯子不屑地说:“陪李大人喝洒,并非斗酒。”
赵疯子这十碗过后就起身告辞,只见他一步三晃,很快消失在树林中。
从树林中传来他粗犷的俚语小调:
“傻俊角,我的哥!和块黄泥捏咱俩个。捏一个你,捏一个我,捏的来一个似活托,捏的来同床歇卧。将泥人儿摔碎,着水儿重和过,再捏一个你,再捏一个我,哥哥身上有妹妹,妹妹身上有哥哥!”
众人听一阵子,张彩笑道:“刚才还温文尔雅,高谈阔论,转眼间就唱起淫曲?”
李梦阳说:“淫曲?这才是好诗哩,将心里话没有保留说出来,比我们拿腔捏调强多了。至于李东阳那些诗,跟阳萎的男子一样没有生气,简直不能卒读。”
李梦阳一向瞧不起李东阳的诗,一有机会就要损他两句。
李梦阳回户部上班,尚书韩文参加廷议后,回衙正伏案处理公务。
御史和给事中赵佐、朱廷声、徐钰等人弹劾八虎,奏章打回内阁。
内阁组织九卿和言官就几份弹劾奏章,商议如何处理八虎。
韩文一向认为正德不亲政事是让八虎带坏了,倘若正德将心思放在政事上,照他的聪明才智没准能成为汉武唐宗这样雄视千古的好皇帝。
但韩文显然认为去掉八虎就万事大吉了,至于将来会不会再出现九虎十虎的,皇上富于春秋,还要当几十年皇帝,以后变不变坏,他们这些老头子看不见,自然也管不着。
李梦阳带着几分醉意走进韩文的公厅,问韩文:“廷议如何处理八虎呢?”
韩文招呼他坐下,然后叹了一口气说:
“群臣大多为自己打算,贪恋禄位,哪将国家放在心里?看来不了了之了。”
“三个阁老也不主张杀八虎吗?他们受先帝托孤,该不会坐视不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