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雪不平,“叫你去你就去,平时胆子大得邪乎,节骨眼上就甩手掌柜,这差事倒是好当的。”
李怀瑾欠身而起,“我跟你们去看看。”
西进间不大,隔断处的夹棉帘子还没摘,更显得房间如同过道一般,并没有什么陈设,只面北一座鸡翅木的落地插屏,脚几下边断断续续传出几声猫叫。李怀瑾轻挽衣袖,凝雪递过来一根尺把长的棍子,他却推开了,亲自伸手去掏,渐渐半边膀子都贴到地上,那猫的叫声忽然急促而愠怒起来,他痛得咬牙,却并没有收手,笃定了把它捞出来,竟是只约莫满月,通体漆黑的小猫,战战兢兢地发抖。两个女孩都生起怜爱之心,垫了手绢把它接过来,凝雪见李怀瑾腕子上被抓伤了,便去给他拿三七粉来敷,他笑道,“不用了,我小时候家里养过好些猫,三天两头被它们抓,否则也长不到这么大。
浣香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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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凝雪道,“你还让公子拿棍子赶,岂不是要弄伤它了。”
凝雪道:“这不是你让我拿棍子撵的么,怎么倒怪起我来了。这小畜生也不知打哪儿进来的……唉呦,你看看它,四个爪子尖还是雪白的。”
李怀瑾道,“必是这几日倒春寒,跑进来取暖的,你们不妨给它做个小窝,时不时拣些剩饭菜喂它些,也不值什么,毕竟善事一桩。我看着屏风后面必然有个洞,回头堵上也就完了。”
浣香逗弄着小猫道,“是呢,是呢,公子真是善人。”几个人从西进出来的时候,发现悦离不知何时已坐在明堂里了,见了李怀瑾,便欠身让了个座。
李怀瑾道,“在下来归还姑娘的字轴,顺便拜别,先父已过了七七,过几日我便要扶柩返乡了。”
悦离问道,“李大人是几时仙逝的?”
“已经快两个月了,正月十六。”
她诧异,原来就是她送他字轴的第二日,想来李煦弥留之际对自己父亲的许约念念于兹,二人确实相交匪浅,“公子请节哀顺变。”
他率性一笑,并不以为意,“先父的病拖得太久,尘埃落定于我们反而是一种解脱。不过,先父得以瞑目,还多亏了你与他这半片对联。”
她展开其中的一副,正是自己送给他的下联,“玉润风清雪夜诗”,她问道,“那怎么又送回来了?”
“这是先父的意思,待他走后,要把何大人的墨宝物归原主。”
她慢慢把字轴卷起,叹道,“想必你已经知道了,这字是我仿我父亲的,并非他的真迹。我知道骗不过人的,更何况李大人这般练达事体。只是你那日……”
他抢道,“是我那日太唐突了,你又真的没有,逼得你没办法。不过你临得蛮真,我就没看出来。只是瞒不过先父,他一眼看穿了。”
“李大人不要怪罪才好。”
“没有,他很欣慰。”
“欣慰?”
“他说你是良善之人,还说天不可虑,自有相传。所以往生之时,也很安详。所以,多谢你。”
悦离听说,心中一阵酸楚,说道,“你不必客气,我虽是个忤逆的女儿,但也想为先父做件事情。”
李怀瑾似乎看出来了,宽解道,“上天许给人的智慧都有定数,做儿女只要尽人事就好。”
这下倒成了他劝慰她,她觉得不自在,反问道,“方才你说要归榇,你要回姑苏?是辞了差事返乡,还是暂时回去守制?”
他瞄到墙上一幅溪山行旅图的摹本,眼光便流转在那里,“我不想再回来,我一直不喜欢北京,只是家父在此,家也安在这里。这京城就是一个硕大无朋的画坊,一堆匠人,满眼的事体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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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照本宣科,却了无生趣,就像这幅摹本一样,纵便摹写穷尽,亦无佳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