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忌笑了,狂笑。藤原下意识地握紧刀。
霍忌的眼睛像刀锋一样,划向藤原,道:“你很害怕?”
藤原没有说话。
霍忌道:“既然害怕,为什么要来到中国?”
藤原说不出话。
霍忌道:“既然是带着卑鄙的想法、带着恐惧来到中国,为何还不快快滚回你们的国家?”
藤原脸上有汗冒出,只是握刀的手更紧。
霍忌向前跨一步,嘶声道:“为什么?”
藤原的脸色忽然变得古怪,更做了一个古怪的举动,双腿齐齐跪在地上,求饶道:“好汉饶命。”
霍忌眼神里满是不屑,大声道:“为什么不好好活着,为什么要来送死,难道活着不好吗?”
在那座烧着大火的祠堂里他已经说过这样的话,可是心情却双是没有一点的相同。他恨,心中充满愤怒。
他两眼布满血丝,可怕的眼睛,明亮却又诡异。
藤原忽然惊恐道:“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开枪了。”
藤原已经完全被霍忌的气势吓破了胆,以至于说出的话不仅有些发抖,而且让人感到可笑。他的手还能握得紧枪么?就算握得紧,他能开枪杀的了人么?
霍忌嘿嘿笑道:“你们真有意思,明明害怕,却偏偏又要做。你们的心理真是奇怪。”
藤原喉咙干涸,拼命地咽着口水。
霍忌忽然笑了一下,道:“放过你可以,不过……”
藤原急道:“不过什么,我都答应你……十三郎真的走了。”
霍忌看了一眼藤原,道:“你——学两声狗叫,我就走。”
藤原愣住,他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可谓荒谬的要求。深深的耻辱,藤原忽然站了起来,看着霍忌,道:“我不会答应你的要求,你可以动手杀了我,可是我敢保证,你杀了我肯定不会轻易地跑出去。就算你轻易地跑出去,也会是奄奄一息的。”
霍忌盯着藤原,点头道:“我相信你的话,我相信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十三郎真的走了。”
十三郎像一只受伤的狼一样,即不敢与同是狼的同类走在一起,又不敢找什么避难之所,只是独自走着。
与他刚来中国的风光截然不同,那时的他和现在相比,判若两人。
他不是英雄,可是他站在黄埔江边还是自我安慰地自语:“英雄末路。”
他看着怒吼的江水,心里忽然怪不是滋味,总觉得眼前的怒吼是针对自己的。
他的脸上也终于也出现了一抹萧索,忽然想一头跳进波涛的江里。最近因为躲避霍忌的追杀,他已经很久没有杀人了。
可是他知道这世上的人并没有因为他没有杀,而停止死亡。
他的同类一直在做着他以前经常做的事情,黄埔江里不知有多少人被扔了进去。
他似乎已经出神,良久,他才想起刚才走进道场那个如影随形的人。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继续开始逃跑。
他回头望了几眼身后,没有人。
可是恐惧却依然困扰着他。
他忽然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只没有方向的苍蝇,无头苍蝇,无头而走。完全没有具体的路线,只是在一点点地远离,又像是一点一点地靠近——死亡。
来到上海滩也有段时日,他还没有像个正常人一样活过,仿佛回到了当初宫本活着的那段日子,总是为了没有意义的事,而忍受着欲望。
那时心有欲望,身有欲望,所以心有愤怒,对束缚他欲望的人的愤怒。
现在身有欲望,可是心却一点也没有了,所以也就没有了当时那份敢作敢当的勇气。
看来人的欲望并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可以使人的胆量变大,敢做一些不敢去做的事情。
走进了大街也就走进了黑夜,在以往走进了黑夜就走进了欲望、走近了美好,可是现在走进了黑夜就走进了恐惧。
美丽的夜景在他眼里没有一点美丽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