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艽亦然。
她望着眼前憔悴的人,心下风潮汹涌。
而片刻之后,不知所以的唐谙自然如一个没事人般,向罗艽与叶青洲兴冲冲道别。
“我错过了年夜,要与阿娘阿妹补一份小年啦!”唐谙道,“排场虽不大,但带三两友人还是可以的。我阿娘向来对修道者很是崇敬,定也很欢迎你们。”
罗艽笑了笑,眼角余光瞥一眼叶青洲,才又向唐谙拒绝道:“多谢好意。”
罗艽在猜叶青洲心意。
滁唐,叶青洲自是要去的;但,绝不会想与唐谙同往。
现已见过唐谙,叶青洲的设想被隐约打乱。
在她的设想里,见一面唐真岷,表明来意,再将三清道人交给她的东西丢在唐真岷脸上。长生剑出鞘,斩一段凡魂,于是屠门之仇得报。
但事实上,罗艽以为,七年前火光冲天的府邸里的叶青洲是小孩,眼下抱剑寻仇的叶青洲,仍不过一个孩子;年关一过,也才十五岁出头。
就算没有唐谙这一变数,叶青洲也未必真能毫无差错地完成这份设想。
倘若,她向唐真岷表明来意后,唐真岷不认呢?
毕竟七年已过。而从锦官城向滁唐的这一路中,人人都说唐真岷是个顶天的大善者。
前尘往事已说不清。舆言上,叶青洲不在上风。
诚然,叶青洲剑术不赖,又有罗艽在侧,她必然杀得了唐真岷;倘若以幻心术为佐,神不知鬼不觉杀人,或许也非难事。
可叶青洲是个良知尚在的人。
人人得而诛之的贪官,葬于火海,其女为仇,去斩杀另一位被赞不绝口的善人——
提剑的那一刻,她或许会犹豫,且心下煎熬。
这份犹豫与煎熬,会酿作藤蔓,束缚住她的神魄——这对修道者而言,无疑是致命的。
罪业循心,暗火轮回。
简而言之,叶青洲的恨意被情理消解,便不足以支撑这份杀戮。那么此刻,良知反而成了阻碍;她自然而然地成为,被眈视的那一方。
不论行善或除恶,一旦内心不定,必遭反噬——心下虽如此想着,罗艽却忽而扫了眼叶青洲身侧,陡然出声发问,“青洲,你说师娘交给你的,是什么东西?”
叶青洲无精打采地抬起眼,神色虽恹恹,却还是递予罗艽一个小小锦袋。
那袋子说来奇怪,分明小如婴儿拳掌,布袋空荡荡,掂着却有些沉。
罗艽瞅一眼袋上红绳,最简单的缠绳系法,可伸手轻扯,又像个死结,半天解不开。
等瞧见袋上浮纹,罗艽才喃喃道:“这是……芥子袋?”
芥子袋源于兰芥州,是修道者之间极常见的法器:其以芥子存星罗,便于随身带。
那么其上系绳,应当也被施了灵力,非特定人等无法解开。
而一询问,竟然叶青洲也不晓其间何物。
“师娘说,丢于唐真岷便是了。她自会解开。”
罗艽隐约皱了皱眉,心道,这难道是曲儿曾说的……那屠门杀手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