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你叔叔的作为。先是不准回人在湖边钓鱼,害得他们的渔夫失业。有些人抛妻别子离家走掉了。我听他们的首领阿扎尔说起他们的遭遇。有两兄弟,哥哥马卡苏太老了,不能改行,只好自杀,留下寡妇密兹拉。她日夜酗酒,全靠弟弟阿魁·卡力奉养寡妇和孤儿。然后,你堂兄祖仁又在回人山谷的源头建了一个大水闸。这不是我们家该有的行为。我们毁灭邻居,来堆积自己的财富。你叔叔没有回我的信。我只好回去找他谈。我还是一家之长,不能因为我们想多赚几文钱,就让整个回教山谷陷入绝境。柔安,你记得你祖父,也记得他在世的时候,回人和我们多么亲爱。你应该亲自下谷地看看,看那边现在怎么样了。我们老一辈的去世后,你会和祖仁分享产业,我不希望你遭受家庭行为的报应。回人不可能永远忍耐下去。回变就是这些原因掀起的,剥夺他们的土地,断了他们的生机,还想逼人家改变生活方式。我们在回人村还有几个朋友,阿扎尔、海杰兹和老一辈记得大夫的人。海杰兹本人也是被迫失业的渔夫。我们小时候时常在一起钓鱼,在岸边烤来吃。海杰兹没有变。但是大部分回人都充满了怨恨。”
她父亲又转向李飞。“对了,”他说,“海杰兹有一个儿子,名叫哈金,现在是马仲英将军麾下的中校。你如果去看马将军,海杰兹可以给你一封介绍信,也许有点用。”
柔安说:“爸爸,没有你做伴,我不敢去回人村,不过我很想见见你的朋友。你何不跟我们去呢?我们可以在湖上共度几天。”
“我说不定要去。你们走了一天,该上床休息了。我想你们该早点起来看日出的礼拜。保证你们永远忘不了。”
李飞起身告辞,柔安说:“我还要和爸爸说几句话。”
李飞告别离去,她问道:“爸爸,你觉得他如何?”
“我想他是一个好青年。”
她不禁热泪盈眶。“我知道他会来提亲,希望你能赞成。”
“恭喜你,柔安。我故意用那首诗来考考他,你知道的。”
“我希望你有一个谈得来的女婿。我们可以快快乐乐地住在一起。”
“你能为老爸爸着想,真是乖女儿。”老人抓起女儿的手,轻轻拍几下。
除了人参,她也带了一包银耳来。“我先炖银耳,你喝了再睡。”女儿说。她起身打开桌上的小包,四处找糖。实在找不到了,就来敲李飞的房门。“请你下楼弄些糖来。我替爹炖银耳汤。”
李飞下楼,拿了半碗糖来,然后搂住她亲吻。她只轻轻碰他的唇一下说:“我要走了。等我安顿父亲睡后,再来找你。”
她回到父亲房间,开始用水泡银耳,铜盆里边有烧红的木炭。她从篮中再拿出几块,丢进火里,蹲在地上扇火,又把水壶放回铜盆上。
三岔驿别庄(19)
“太晚了,你该睡了。”父亲说。
“我不困,等你喝完汤再走。你先躺在床上。”
她起身帮父亲脱下长袍,放在床边的椅子上。顺手摸摸口袋,拿出一条脏手帕。她把手帕放在门边椅子上,和那堆脏衣服搁在一起。
“你干净的衣服放在哪里?”
父亲指着一个橱柜。于净的内衣放在顶架上,和一卷卷纸张并列着。她只好踮起脚尖来拿。她拿出一条干净的手绢,放入他的长袍口袋里。老人躺在床上看女儿,笑笑说:“柔安,你在身边真好。”
她坐在父亲床上,一面留心银耳熟了没,一面拿出烟来抽。
“你今年夏天毕业,有什么打算?”
“你若回家,我就跟你学古诗,够我忙一整天了。爸爸,你袜子有破洞,长袍的下扣也松了。”
“你长大了,真像你母亲。李飞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你觉得我会变成他的好太太吗?”
“你会的。男人身边需要女人。”
“我明白了。自从妈去世后,你一直东飘西荡,像托钵僧似的。”
汤在火上慢慢沸腾,发出咕嘟声。父亲拍拍她的手说:“已经熟了。”
“再炖十五分钟才行。你根本不懂,对不对?”
“大概吧。”
“谁替你补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