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夕岚的,她自入了将军府就没见过,她先前还以为,是叶修庭为了娶她,便将那个风尘女子遣走了。原来,她是被叶修庭藏了起来,并且,还有了他的孩子。
李知蔓一弯腰,塞给张姓大夫一叠银票。
“这些钱,张大夫收好,就算是我给张先生未出世孩子的礼了。另外,还请张先生记住,若有人问起------”
“我明白,我从未来过这里,也从未见过少夫人。”
李知蔓点点头,吩咐道,“送张先生。”
蔡老头儿摊子前,叶棠又来蹲着了。
她仔细看着今日摆开的瓶瓶罐罐,着实觉得奇怪。想上次她来还是深浓的阔绿千红。当时远远一看,便觉得满地的小瓶儿一个个鲜艳又妖异。可这次来,几十个小瓶子上,无论是瓷还是玉,半点颜色都不见,无论是花还是草,只用了黑墨。起承转合间,色彩不见,只余浓淡。
叶棠抬起头来,问蔡老头儿,“蔡老伯,您最近的画风可是越来越奇怪了。先是大红大绿艳得溺人。这回,又干脆一点颜色都没有了。”
蔡老头儿笑笑,看了看一直站在她身边的九王爷说,“九王爷,九王妃,明日起,这街角,老朽就不来了。”
叶棠听了,瓶子也不看了,站起身来,问老头儿,“为什么!”
老头儿搓搓手,低下头,只说,“没有为什么,老朽终究是老了,往后再也画不动了。”
叶棠又问,“可是----那我以后想看这些瓶瓶罐罐了,该去哪里找你?”
老头儿看着满地的东西说,“九王妃,您在我这摊子前蹲了也有许多年了,今日您看上什么便直接带走吧,老头儿不要你钱。”
叶棠蹲回地上,看来看去,看的心里一阵阵难受。挑了半天,她也没能挑出一件来。
叶棠不知道,可一旁萧池却是知道原因的,趁叶棠不注意,他悄悄同蔡老头儿说,“府上有闲散大夫一位,人称妙手医仙,老伯的眼睛,他或许能有办法。”
蔡老头儿却说,“不用了,不用了。看了一辈子的颜色,花花绿绿的甚是累眼累心,也是时候休息休息了。况且,若铅华洗净,黑白更接近人心,这样又有什么不好的呢?”老头儿说完又笑,“九王爷,顺其自然,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临走前,蔡老伯交给萧池一个木盒。
那盒子他见过。数月前,他还未成婚,雪野湖小舟上,这老头儿在舟上煮酒,给他看的就是这么一个盒子。
盒子里珍宝几件,他挑来挑去,没有什么特别看上眼的,最后选了一只算不上完美的金丝棠花。
“前几个月,雪野湖上,老朽就说过,若是有朝一日,连琉璃之色都辨不得,还留这些有什么用,不如趁早替它们寻一个有缘人。这一天,终究是来了。这些东西,便都送予九王爷吧。层红叠翠我是看不见了,不过,也许那丫头会喜欢。”
九王府,叶棠坐在床上,抱着那个萧池带回来的木盒子。
翡翠水滴的坠儿,金雀衔珠的钗,甚至还有一盏七色琉璃灯。
她看了半天,忽而将盒子合上,掀了被子下床,跑到萧池桌前,趴在他跟前问,“九王爷,蔡老伯的眼睛,当真看不见颜色了吗?”
“嗯。”
叶棠叹了口气,想起来之前去他摊子的时候,老头儿指着一枝樱直说还是浅了淡了。
明明那樱花已经是荼靡之色,她还是看着老头儿将颜色又一连上了几遍。
“他画了一辈子画,眼睛尤其重要。分不清颜色怎么能行?”
她转身,披了衣裳就要开门出去。
九王爷从案后起身,挡在她面前,“你去哪?”
“我去问问和风,这毛病他能不能治。”
萧池拥着她坐回床上,“太晚了,明日吧。”
不过才几日功夫,九王府里,叶棠便堂而皇之霸占了萧池的书房。
此刻,她正一手托一个小瓷瓶,一边歪着脑袋咬着笔杆一端。
忽而有人敲了敲她的头,“笔端直,身坐正,方可落笔。”
叶棠听了叹了口气,将咬着的笔从嘴里拽出来,坐直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