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封信,由孙不思派人亲自前往济州肃嘉大长公主府——岑静昭说的事非同小可,为了避免信件旁落,也为了避免留下证据,岑静昭选择了亲传口信。
最后一封信,由闲了许久,已经胖成一个圆球的雪团亲自传送。
这只鸽子大抵以为自己已经养老了,整日除了吃便是睡,即便放出来也只是在院中飞几圈便回笼歇息,放它出笼时,岑静昭真的有些担心它能否当此重任。
“你最好别丢脸,否则明日便把你烤了!”
或许是听懂了岑静昭的威胁,雪团在院中懒洋洋地扑扇了一会儿,突然昂首振翅,轻巧地冲上了天际,一路向南,随即消失在了暗夜之中。
这一夜,深秋的静园忙得热火朝天,直到天光渐亮,静园才终于恢复了平静。
岑静昭躺在床上,透过窗外乌蒙蒙的光线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回想起石妈妈的话。
她心里有大道和情意吗?
她觉得好笑,她一个臭名昭彰的恶女,竟也成了忧国忧民的圣人了。
她真的在乎这世道是否太平吗?
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只知道不能置外祖母和徐十五于危险之中。
或许书本上的圣人也都是如此吧?他们或许并不是真的心怀天下,只是因为这天下有他们在乎的人,所以他们才必须让这世道晴明太平。
如果这是维护外祖母和徐十五的前提,那么岑静昭愿意把这世道装在心间。
———
残阳如血,投射在奔流的襄河上,河水变得一片赤红,仿佛是从大地身体上滚滚涌出的鲜血。徐十五坐在岸边看着这幅景象,似乎能闻到血的腥咸。
自徐十五接手南疆军,这是伤亡最惨重的一仗,由于越军偷袭,且项军长期在都监佘固手中,布防不及,因而连丢三城,死伤超过三万。
徐十五本人虽未受重伤,却也结结实实被砍了好几处伤口。
李寻从远处的营地跑来,紧接着,徐十五看清他手里还提着一个竹笼,笼子里正趴着一只老神在在的鸽子。
“将军,这是昨日飞到济州军营您营帐里的鸽子,看样子像是您训练的信鸽。它脚上还带着信,但它凶得很,不让人拆信,便把它关起来带过来了。”
徐十五隔着竹笼盯着里面的一大团雪白,好一会儿才分辨出这是他送给岑静昭的雪团。难怪李寻他们认不得它了,它已经胖得走了形,完全没有信鸽的灵巧瘦小了。
贵人们的生活果然不一般,一只鸽子都能喂成这样……
徐十五在心里啧了两声,猛地站起来解开笼子抱出雪团。
岑静昭已经许久不给他写信了,自从他说错话把她气走了,她便再也没有信来,而他也因为自己的原因没有再写信给她,两个人便僵持在这里。
然而,下一瞬他的笑容便凝固住了,因为除却本能,他很快便意识到了她再次卷进了南疆乱局。
他拆开信一目十行,唯一庆幸的是,她对他的态度再次恢复了冷漠。
她知会他专心迎敌,不要轻易回仕焦,必要时可以抗命。同时,她又将当初被困越国那段时日获得的信息悉数告知于他,但对于战事,她却只字未提。
这样谨慎有度的态度,就像是初次南下时的岑静昭,她为所有事都划分了界线,仔细自己的言行,不让自己踩到任何一条线。
如此,他便安心了,至少她不会被自己牵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