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娘子如今心里装满了大道和情意,但奴婢却又开始担心起来……说来僭越,但奴婢知道娘子不会怪罪奴婢。”
说着,石妈妈有些尴尬地笑起来。
“奴婢一直把您当成自己的亲子,或许这就是为人父母的苦恼吧!无论春夏秋冬、阴晴雨雪,对子女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担心。现在,奴婢担心您在意得太多,反而忽略了自己……”
岑静昭自然不会怪罪石妈妈僭越,实际上,她对石妈妈何尝不是同样的感情?
当年,郡主时隔多年后再次有孕,全府上下都对这一胎寄予厚望,光是奶娘便找了五个,个个都是精挑细选,身体好、样貌佳,还都出自于城中叫得上名号的姓氏。
然而,随着岑静昭的降生,奶娘们为家族做贡献、平步青云的美梦彻底碎了,她们自知没了出路,便开始怠慢,以至于岑静昭出生没几日便病了。
奶娘们相互推脱,一口咬定是三娘子体弱,郡主尚在月中,无心照料幺女,岑肆也只是稍作惩戒便把奶娘们打发走了,避免落下一个苛待下人的恶名。
而且,一旦事情闹大,他又生了一个女儿的事便会再次被传播,这无异于是在他心口上捅刀子。
对于岑静昭来说,岑肆做得最对的一件事便是将萍水相逢的石妈妈接到了府里。
那日公务途中,他在乡间遇到了正被村民驱赶的石妈妈,他派人上前询问才知,原来石妈妈刚刚生产,可她却诞下的却是一个死胎,而她的丈夫也因受此惊吓而不慎掉进井里淹死了,同乡皆认定她不祥,要将她驱赶出村子。
岑肆当日便将石妈妈接到了府里,他当时想的只是自己的幺女正需要一位奶娘,却从未想过这个“不祥之人”会不会给自己的女儿带来厄运。
不过,多亏他当时的不在意,才阴错阳差让岑静昭有了真正可以依靠的人。
石妈妈一边照顾岑静昭,一边学习府里的规矩,岑静昭的身体一日日渐好,她的规矩也越来越得体。
她从未想过借着这个婴儿攀权附贵,因此在了解了这一家人内里的龃龉之后,她非但没有半分颓丧,反而生出了同命相连的怅然,待怀中的小婴儿愈发上心。
从那之后,她便和岑静昭在小小的隽华院里相依为命,成为彼此的依靠。
在和岑静昭相处的过程中,石妈妈也渐渐被改变,更加沉稳,也更加少言寡语。
当然,除了对娘子关切时,会忍不住多说几句,平日里教训下人,多一个字都不多说,也因为和娘子相似的性情,从隽华院到静园,没有下人不畏惧这位石妈妈的。
今夜石妈妈难得说了许多,若非情之所至,这些话她或许一辈子都不会说出口,岑静昭岂会不动容?
她难得像小孩子一样环住石妈妈已经不再纤细的腰肢,带着几分撒娇的语气道:“君心昭昭,我心亦然。”
石妈妈一阵鼻酸,不知是听到了岑静昭的回应,还是心疼岑静昭靠近自己的身子单薄得硌人。
“娘子就算是想折腾得翻了天,也得有个强健的身子不是?奴婢帮不上您什么忙,但在吃食上,娘子必须听奴婢的,趁着还未入冬,娘子务必要多长些肉才是。”
“好!都听妈妈的!我就在静园里,妈妈给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岑静昭乖觉地点头,然而,下一刻她便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不过,妈妈先帮我办两件事。”
石妈妈板起脸,她就知道,娘子听话的时候,一定是有所求的时候,她无奈点头,“娘子吩咐便是。”
岑静昭凑到石妈妈耳边,轻声吩咐了两句,石妈妈的脸色从假装的严肃,变成了真真正正的冷峻。
她知道事关重大,立时便起身准备出府去办事,临走还不忘给娘子端上自己亲手做的晚膳,叮嘱雪婵看着娘子全部吃完。
这一次岑静昭没有再找借口,听话地吃完了一桌子精致可口的饭菜,然后带着雪婵去了书房。
她提笔写了三封信,其中的两封由雪婵通过外祖母留下的暗桩送到了宫中,其中一封呈到了皇后面前,另一封则交到了岳耀祖手中。
母亲和鲁妈妈只知其一,她必须要详细知晓其中因果,才好确定下一步的行动,她和皇后都要保全徐十五,皇后定会知无不言。
而岳耀祖蛰伏许久,也是时候发挥光热了,要和皇帝摆擂台,怎么能少得了这位先帝的肱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