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好有些忸怩,撅着嘴,脸上飞起两朵红云,惹来燕王低笑:“北齐太子来求亲之事,皇叔也知道了。”顿了顿,笑容温润,“静儿想嫁么?”
咬了咬下唇,“不知道,母后上次跟我说,不愿我远嫁。”抬头,“听说当年,母后是由皇叔迎进京中的。”
燕王温淡的面容上浮出几分惘然,喃喃开口:“是啊,是皇叔,亲自将你母后迎进来的;也是皇叔,亲手将她送到你父皇身边的。”
他话中的失落和懊悔叫静好一惊,怔怔看着他说不出话来。先燕王妃楚氏死后,燕王一直不肯再娶,皇帝也由了他的性子,京中皆道是燕王重情义,可现在,这种语气又是怎么回事?
脑中忽然浮现一个怕人的念头,静好脸色一白,又见燕王含笑:“那静儿想嫁么?”
静默片刻,颔首:“我、我很喜欢他……可是父皇母后所出只有皇兄与我,若是我远嫁,母后指不定得多难过。”
“有得必有失。”燕王的语气寡淡,“你若是嫁过去,齐皇一定会像疼爱自己亲生女儿一般疼爱你。楚祯为人我虽是不清楚,但楚昀人中龙凤,他的儿子,一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那皇叔之意,便是让我嫁么?”静好睁大了眼,看着自家温润的皇叔,“可是母后那里……”
燕王微笑:“错了,我并不是让你嫁,只是有些事,不如尊崇你的本心,你到底想要什么,想要怎么样。皇叔昔年就是无法尊崇本心,等到知晓有些事之时,早就无力挽回了。”
脑中忽然浮出在水月庵之中,那个陆姓女子的话来——“莫失本心,莫忘初衷。”心儿一荡,垂眉不言。
“如今日子也长,你若真的喜欢,大可以好好查查楚祯为人如何,免得真的嫁过去了,再无回天之力。”
心神有些不宁,静好出燕王府之时,心中都不住的想着这些日子以来,母后说起北齐时的样子,陆姓女子说起“故人”时的样子,李德淮说起母后故人时的欲言又止,还有皇叔说起母后时的诡异神色……
她不懂,皇家阴私。
马车咕噜噜的驶过了街道,吆喝声传入耳中,静好忽然一呆,掀开车帘,见一个小摊上摆着许多小巧的葫芦,一个个圆滚滚的,可爱极了。
含笑,对身边侍女说:“你去给我买一个吧。”自小器物总是华贵,在女孩面前,还不如这样一个小小的胖葫芦。
侍女还未下车,一个月白的身影举着一只葫芦到了静好面前:“如此,送给二姑娘了。”
静好一怔,却见面前的正是北齐的太子楚祯,心念一动,还是笑道:“楚公子怎么在此?”
他笑:“待在驿馆之中也是无趣,没成想,会在此处遇到二姑娘。”转身付了账,“二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我不过是慌着回去罢了,娘亲寻我不见,想来是会着急的。”抿着唇,脸上已然飞上红晕。
楚祯眸子含着笑意:“二姑娘纯孝,让人动容。”将手中胖葫芦递给她,她也不多想,伸手接了。指尖轻轻蹭到了他的指腹,脸上忽然更烫。倒是楚祯从容笑着,这才揭过此事。
马车重新行驶,看着手中小小的葫芦,心窝忽然泛出甜蜜来。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静好回到皇宫之时,自家母后正在床上安眠,大宫女璃迦守在她床前,见静好回来,一福:“元熙公主金安。”
静好点头,坐在床边,取了薄被给皇后盖上。皇后在熟睡之中,似乎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眉头皱得紧紧的。静好有些不安,伸手轻轻抚着皇后的眉。
却听到身后的璃迦唤了一声:“皇上。”唬得静好忙收回手。自家父皇的确是极为疼爱她,疼爱得都没有边际,但若是事关母后,自家父皇就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静好起身行礼,皇帝颔首示意她起身,顺势坐在床边看着皇后。皇帝一向淡然,唯有在此时,眼中满是深深的心疼。转头看着女儿:“静儿今日去找你皇叔了?”
“是,儿去找皇叔了。”怯怯的回答,皇帝也只是“嗯”了一声:“你皇叔的话,未必没有道理。只是你母后这头,你自己想法子才是。”
这话虽是淡然,却将静好惊出了一身冷汗,她也没有想到,自家父皇竟然知道皇叔说了什么。强定下呼吸,点头。
屋中燃着龙涎香馥郁的芬芳,却见熟睡中的皇后眉头重重拧起,猛然坐起,声音仓惶而含着无尽的惊惧:“七七——”
皇帝眉头轻蹙,忙抱着皇后,转头道:“你们下去。”
静好看着自家母后一脸的冷汗,偎在皇帝怀中瑟瑟发抖。皇后一向都是从容已极,谁又知道有这种时刻?皇帝一壁轻抚她的背加以安抚,一壁转头:“静儿也下去。”
静好不安,还是不能违抗父亲,转身去了。
临出门之时,才听到父皇的声音:“阿凰,你又梦见她了……”
静好不知道谁叫“七七”,只是见母后那模样,想来,是一个极为重要的人物吧。
静好知道,皇后有两个妹妹,一个叫灼华,一个叫明华。可惜,两个姨母都已经死去了。
从寝宫之中出来,静好径自上了观星台,那是皇宫的至高点,只有在这里,才能看到皇宫的全貌。那是何等的庄严肃穆!
秋风瑟瑟,吹拂着她的衣袂,静好没由来的觉得好冷。瑟缩在一处,却听身后传来皇兄的声音:“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