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凌云聪当即站了出来:“我去!”
苏青阳尤待细问,白启已一把拉过凌云聪继续叫道:“再来十个!”
又有十多人应声而出,苏青阳一看俱是骁勇好斗之人,便对白启点了头。白启二话不说,带头向容家庄跑去。
此时天色已经擦黑,容家庄的院墙上灯火通明,两队人依然打得难解难分。定北军的藤梯已被烧坏了数架,剩余的几处战得更加激烈。神箭营为求杀伤力,不顾一切地将阵地前移,以近距离直射为攻击做掩护,在连连射杀守卫乡兵后将乡兵的注意力完全吸引了过来。所有的弩箭都向他们射去,一时间箭来箭往密如飞蝗,神箭手们虽有人为他们遮挡箭雨,半身露于盾牌之外的射姿仍让他们伤亡不断,却终将一队强攻的士兵送上了角楼!
喊杀声震天!
墙下的兵士加快了攀爬的速度,乡兵们蜂拥而上力图将缺口重新堵上,身陷重围的勇士拼死不退,一个倒下又一个接上,硬是以血肉之躯拼下了这一处角楼。乡兵眼见夺回无望竟在楼下点起火来,火焰顺风直上,顿时将座土夯木建的角楼烧成了火楼!来不及后退的定北军将士慨然跳落,数丈的高度却让他们纷纷受伤,进而被乡兵一一诛杀!
苏青阳眼睁睁看着刚打开的局面又被封死,恨恨地握紧了双拳。众将神情凝重,齐齐看着他等他示下。苏青阳闭目凝神,再睁开时眼神凌厉,语气更带着毫无转圜的决意:“继续上!拿不下容家庄就都留于此处罢!”
苏青阳发了狠,定北军更是不要命地往上攻,容家庄内只有三千乡兵,从午后战至现在早已疲惫不堪,伤亡也已过半,定北军却始终未曾松懈,入夜后攻势更猛。从未经历过如此高强度作战的乡兵早在定北军攻上角楼时已然势颓,全靠容夫人临危不乱下令放火,才将近乎涣散的士气重新提了起来,但要应对苏青阳的破釜沉舟已是力不从心。
白启带着人从阴影里绕到庄子的背面,喊杀声渐远,四周也变得极为冷清,与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前院直如两重天地。白启在一座角楼下停住,撮唇学了几声鸟叫,上面有人探头看了一眼,随即垂下绳索,将这十多个人一一拉了上去。
楼上只有一个乡兵什长,楼下的空地也无人走动。那人看见白启,向他低声说了些什么,白启点头应了,带着人又从院内的死角顺绳而下,向内而去。
他们刚跑开没几步,庄内忽然窜起几支焰火,连珠般在空中炸开,艳红的光芒如同利剑在夜幕上戳出的伤,血色四溅。
白启脚下一顿,抬头看了眼被焰火染红的天空,回头对众人道:“容家庄求援了!快!”
此刻,离容家庄不远的另一处战场上,同样看到焰火的容桓也发了狠,不顾天色已黑孤军冒进的兵家大忌要容家军不计代价地向前突进。
他们被魏军拦在距离容家庄三十里外的长古乡,在这里遭到了顽强的抵抗。赵伯熙所率领的定北军中军营一向以敢打肯拼著称,对上昔日同伴的容桓部更是分外眼红,硬打实拼之下容桓不敌,率部退至北罗。赵伯熙谨记临来时苏青阳的叮嘱,并未如往常一样率性追击,而是与杨资一起,在长古构筑拦截战马的阵地防线。
随后成轩派来的柔然骑兵赶到,和容桓一起再度向魏军发起了攻击。赵伯熙与杨资用绊马索与沟垄弓箭对付骑兵,战况十分惨酷激烈。
杨资在左宗平帐下就已是偏将,因惯于剑走偏锋而让人爱恨交加,却与平度配合得默契,因而在平度掌权后仍能我行我素。李章指挥赵州之战时,将他调去筑坝拦水,他立即明白了李章的意图,依令将几条河水调控得自如,更在最后决战时将数条支流的水都调入沙河,生生断绝了柯留比可能的支援之心。
如今面对两万余柔然骑兵和容桓的两万重甲步兵,杨资首先想到的就是分而战之。他与赵伯熙商议,由自己牵制柔然骑兵,让赵伯熙机动攻击容桓。
赵伯熙虽不信杨资真能牵制住柔然骑兵,却对消灭容桓执念更深,未加犹豫即认可了杨资的计划。
杨资在张垣与柔然人周旋了近一个月,早已摸清柔然人的战斗方式,对骑兵依赖极深的战马颇有想法,和李章异曲同工地采取了相似的战术,用绊马索和沟坎对付战马,虽然先声夺人地唬住了柔然人,但在容桓率部前突与赵伯熙接战后,以弓箭在后方支援的骑兵就让杨资只得近前接战,进而陷入了苦战,在柔然人居高临下的砍杀中伤亡惨重。
但杨资的牺牲终为赵伯熙赢得了空间,人数与气势皆强于对方的定北军同样将容家军杀得连连后退。天色擦黑时,容桓再次败下阵来,连带着冲乱了柔然人与杨资的战团,杨资趁机收兵,与赵伯熙退后十里,在马村外围继续构筑防线。
此战杨资只带回不到七千人,容桓也同样折损过半。容家军接连遇挫士气低迷,容桓心中着急,与柔然统帅木通商议,木通却拒绝继续夜战。便在此时,容家庄放出了告急的焰火,容桓一见再不犹豫,不顾一切就要孤军进击,被跟随木通而来的邙山弟子出手制服。
此时的容家庄内,点燃仓库民居引起混乱的十多个人已趁乱冲向院门,却为门上的连锁石钮所困,在门边陷入苦战。
激战了大半日,攻击的定北军已是十去其三,容家庄内的乡兵更是只剩不足千人,都已累得连弩机都无力拉开,原本只是机械地继续抵抗,如今突见庄内四处起火,隐约还有妇孺的哭喊声传来,混沌中只道定北军已攻进庄院,顿时将积累至今的紧张疲惫和伤痛惊惧都发泄了出来,看见大门边的那十多个人更是分外眼红,纷纷怒吼着加入围攻,对容夫人的喝止已是听而不闻。
墙内这一乱,定北军就趁势攻上了角楼,随即迅速进入院中,追杀乡兵控制局面。
沉重的大门终于被打开,苏青阳昂然步入,看着衣饰狼狈却神情狠戾的容夫人松下了紧绷至今的精神。
容夫人不甘地瞪着苏青阳,继而狠狠地说:“别得意得太早!容家庄虽小,却将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苏青阳冷冷地回应:“正合吾意!”
容夫人一呆,随即明白了过来,大声说:“燮儿不会上当的!他会先灭了定南军再回来对付你!”
苏青阳面无表情地堵住了她:“他来不来,都已无路可退!”
容夫人神色更厉,火把照着她凌乱散落的长发,仿佛地府来的女鬼:“燮儿不会失败的!他理应得到这一切!”
天亮后,知悉容家庄情况的容桓呆滞半晌,看见随在成轩身后的邙山弟子,气得破口大骂。成轩沉着脸听他骂完,才冷冷地对他说:“容燮私吞哀帝遗资,才是容家庄之难的祸端!昨日你连战连败,便是他们不拦你,你又能奈苏青阳何?”
容桓窒住,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好一会才憋出句话来:“既是哀帝的物资存于容家庄,国相岂能任由苏青阳取之用之?”
成轩冷笑道:“让他得意几日又能如何?定南军已入我彀中,苏青阳便是毁尽物资,也不足以逆转局势。届时司马逸困守京城,这天下已是唾手可得,我还怕没有物资么!”
容桓变色道:“国相这是要放弃容家庄了?”
成轩知他心思,安抚他道:“苏青阳极重声名,我们不攻,他反不会为难将军的家小。待纥奚灭了定南军,大军压境之下,他若以妇孺为质,就更非君子行径。他这种人,重名声更重于性命,又岂会自取恶名?”
容桓哑然,思及自身的行径,无端竟有些羞惭,念及病弱的发妻,神情更是惨淡。他看了眼志得意满的成轩,又替司马遒担忧起来,一时间心思百转,却越转越沉,隐隐竟有了些后悔的意思。
容家庄内,苏青阳得悉成轩令人围住容家庄却无意夺回后,干脆下令全军休整,并要将容夫人绑上角楼示众。容夫人不甘受辱,趁人不备以头撞墙,虽被人及时拉住,额头仍被墙角剐破,血流披面状极骇人。容娟在人群中看见,哭喊着冲出来护住娘亲,苏青阳便准了她随身照顾。
容夫人本就体弱多病,在芷清的细心调理下方才好些,这一下气怒攻心立时就引发了旧疾,心口疼得辗转反侧,竟无余力嘱咐容娟。结果容娟见苏青阳并未限制庄民离开,就将当年用过的机灵小厮派了出去,寻找容燮哭诉求援,却是正合了苏青阳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