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才想到她在逃离一个威胁时却使自己暴露在另一个威胁之下。第一个威胁是国王的报复,第二个威胁是三次试图伤害她的那些人。如果他们还不死心,如果他们一直在远处监视雪佛堡……天啊,她为什么在策划逃跑时连想都没有想到他们?倒不是说那就会阻止得了她。约翰在当时是比较急迫的威胁。但若早点想到他们,她可以更加小心的。
她有几个选择。第一是策马狂奔,从道路的任何一边跑回树林里,然后设法甩掉他们。但那不是最好的选择,因为她对这一带的树林并不熟悉。第二是停在路边,看他们有没有经过她继续前进。不,她也不喜欢那个主意。如果他们真的打算对她不利,那样会使他们离她太近。
还有一个选择:现在就转身面对他们,拉弓搭箭逼他们停下来解释他们的行为。如果他们只是雪佛堡的巡逻兵,他们可以轻易说服她相信他们的身分,查明她没有不良企图,然后继续去做他们自己的事。如果他们是雪佛堡的巡逻兵,他们也会在她突然试图甩掉他们时追赶她,以为她做了亏心事怕他们知道。所以那样其实并不能让她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无论如何,她最好还是面对他们,希望自己只是无事穷紧张。但她需要脚踏实地才能拉弓射箭。准头是她唯一的优势,她不能冒险骑在马背,让马身的突然移动害她失去准头。
她在道路中央停下来时他们更加接近她。当她下马时他们也停了下来。但在她拿下肩膀上的弓和伸手抽出一支箭时,他们的反应却是她始料未及的。
他们立刻往相反的方向散开,其中两个策马狂奔向道路的两边,另一个直接朝她冲来。这一招极可能是事先计划好的。如果他们绕着她打转,她不可能同时盯牢他们三个人。
她只有几秒钟可以决定首先要对付的是那个直接朝她冲来的人,只有几秒钟可以大喊:“停下就能活命!”
他没有停下。她把箭射出去。她本能地立刻把第二支箭搭在弦上,在第一个目标倒地前她已经转向第二个目标。
她迅速地又连续射出两箭。她不知道箭有没有穿透他们厚厚的冬衣造成严重的伤害,但也没有留下来查明。一个人趴在马背上,另外两个人趴在地上动也不动。她使他们暂时无法行动,这也是她原本的用意,以防万一他们真的是雪佛堡的巡逻兵。
但在她策马狂奔离去时,那两个动也不动的人令她担心。她希望他们不是雪佛堡的巡逻兵。如果不幸是,她希望他们没有被她的箭射死。她为此烦恼得要命。在无法肯定时她很难说服自己她只是在救自己的命。
第十二章
科顿堡比敏丽预料中还要容易找到,只因为它比她想象中大多了。那座白色的大城堡占地好几英亩,在那个地区极具威慑作用。它臣服于雪佛堡使她领悟到雪佛伯爵的权势有多么大,以及沃夫将来的权势会有多么大。
说来奇怪,在漫长的旅途中她应该只想到洛朗和要对他说的话,但真正盘据她脑海的却是沃夫。她预料她即将做的事会令他如释重负,因为到时他就可以照他自己的意思娶妻,也许是他爱的那个女人。她虽然讨厌他,但讽刺的是,她竟然在帮他这个忙。
他们两个都会受惠,国王可以去干预别人的生活。大功即将告成。她可以在几天内跟洛朗结婚。她知道跟他在一起会快乐。她相信会。他们毕竟是好朋友。但是她为什么一点也不觉得兴奋?为什么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没做完?
在接近科顿堡前,她在树林的隐密处换上女装,因为乔安妮说她一身男孩打扮绝对进不了科顿堡的城门。那件淡蓝绿色的衣裳果然使她顺利进入科顿堡。卫兵几乎没有盘问她,但看着她时的表情却很奇怪,可能是因为她仍然背着弓箭。她的运气不错。洛朗在堡内。其中一个卫兵甚至离开岗位去找他,其它的卫兵叫来一个仆人带她去主楼。
科顿堡令她印象深刻。雪佛堡比较大,人比较多,总是闹烘烘地充斥着各种活动。登博堡也很热闹,不仅有住在那里的人,还有它殷勤招待的许多过路商旅。但是科顿堡整齐又清洁。堡场里当然有活动,但是气氛比较朴实家常和亲切友好。
覆盖在大堡场上的不是泥土,而是青草。与雪佛堡和登博堡不同的是,这里看不到暴风雪留下的烂泥。热爱自然的敏丽十分欣赏这种截然不同的景观,心想她会很乐意住在这里。
洛朗在她抵达主楼前找到她。她在拥挤的人群中也能一眼认出鹤立鸡群的他。难道他在他们上次见面后又长大许多了吗?天啊,他现在真的是巨人,身高至少有六呎半。而且英俊得要命──唉,她怎么会忘了这一点?
他有他父亲的淡金色头发和紫蓝色眼睛。他的体格并未因过人的身高而变得瘦长,比例反而比一般男人更完美,该壮的地方壮,该瘦的地方瘦。这就是她一向喜爱看他操练的原因。他是令其它男性羡慕的完美典范。
说句公平话,她不得不承认沃夫虽然略矮几吋,体格却同样完美。但他的完美仅限于体格。洛朗拥有与膂力相得益彰的宜人个性,风趣厚道,温柔体贴。那些都是沃夫所欠缺的;他粗鲁暴躁,好争吵……洛朗就近在咫尺,她为什么还想着沃夫?
“天啊,敏丽,谁把你的脸按在泥巴里揉搓?”洛朗把她高高举起,在热烈拥抱她后劈头就问。
敏丽顿时脸红耳热。为了进入科顿堡,她记得换上淑女的衣裳,却忘了洗掉脸上的煤灰烟垢。难怪守城门的卫兵看着她时的表情很奇怪。算了,她才不在乎自己看来是何模样。
那么她为什么脸红?她知道为什么,只是不愿意承认。都怪沃夫害她最近注意到自己的外表。他该死的赞美。他在每次靠近她时仔细打量她的目光。住在雪佛堡的那段期间,她发现自己在离开卧室前都会照镜子,她在家里时从来没有想到要照镜子。
“放我下来,大呆。”她难为情地抱怨。“哪个旅行者在抵达时不是风尘满面?”
“什么风尘?”他笑着反驳。“日前的大雪把尘土都洗掉了。”
他一放下她就用拇指擦掉她脸上的污垢。她很熟悉那样的举动,乔安妮动不动就那样做。一如往常,她不假思索地格开对方的手。但那一格反而使她领悟到他像乔安妮那样对她,她则像对乔安妮那样对他。
“把脸涂脏是为了能够平安抵达这里。”她决定告诉他。“我在前来这里的一路上穿的不是你现在看到的这身衣裳,而是穿男装。”
“为什么穿男装?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骚扰有人护送的淑……”他越说越小声,因为她看来局促不安,而且不敢直视他。“如果你告诉我你是只身前来,我会好好揍你一顿。”
他们两个都知道他绝不会做那种事。但他很了解她,所以一猜就中。她原本就打算告诉他一切,所以没有理由感到难为情,只不过她从来没有做过独自远行这么危险疯狂的事。
“我不得不擅自离开雪佛堡。”她说。
无论如何,她平安抵达了,所以他暂时撇开担忧,咧嘴一笑,开玩笑地说:“我知道你觉得我需要保护,敏丽,但你不用亲自到这里来护送我去参加你的婚礼。家父在家母随他一起旅行时总是带着大队兵马,我会跟他们同行……对不起,你的表情说明这不是可以拿来说笑的事。”
她摇头。“不用道歉,我喜欢你的说笑。只不过发生了许多事,而且没有一件是好事。我打算解释清楚,但不知从何说起。简而言之,我必须偷偷离开雪佛堡是因为我跟提早抵达的约翰国王起了争执。”
洛朗眉头一皱。“哪种争执?”
“很严重的那种。他对我的婚事似乎很不满意,于是想出一个撤销的办法──跟我上床。我强行拒绝了,他可能因此而想报复,如果我仍然嫁给雪佛堡的沃夫,他会更想报复。除了嫁给别人以外,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可以使约翰息怒。”
“天啊,敏丽,你不必为了约翰的好色而做那样的牺牲。我看得出来他为什么想把你加入他的猎艳名单里,但雪佛堡权大势大,他不会利用这件事挑起争端。他试过却失败了。他一定会就这样算了。”
她再次摇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不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