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应该庆幸这只是阿铉给的邀请函,不是一个要来索命的对手递上的枪。看到名字的那一刻,K浑身的血液似乎在倒流,他猜了千万种可能,却没有想到这个展是阿铉牵头的。在法国,拥有Andy Warhol作品且足够用来办一个小型展览的人,除了阿铉,没有第二个。
K收起那张邀请函,心里泛起一阵阵凉意。既然是阿铉让他来,那么就意味着阿铉不可能出现在他眼前。
K看着静静地站在艺术作品前欣赏的众人,目光一一掠过他们的脸孔,尝试从他们的脸容目光里读出一点与自己带着相同感受的人,但是似乎没有。没有人像他那样满心期待着等着一个人出现,预设了数十种见面的问候,等着那人对自己的冷眼相看,却不料什么都没有发生,徒留失落的情绪蔓延,冷意冻彻骨髓。
K低头惨淡一笑,站起来整理好衣服,打定主意离开,不再回头看一眼展览上的艺术品。
K已经很多年没有来过巴黎,但是塞纳河畔的风景他还是熟悉的。可惜,当前的K并没有心情理会这些,他需要弄清楚阿铉的游戏规则,这一张邀请函的出现,具体来说,应该是阿铉对他进行新的一轮游戏的邀请。
四年来,K被同一个噩梦缠绕不得脱身,那天,他杀了很多人,包括差点杀了阿铉。对于那天的事情,K不后悔么?后悔,可是又不能重来,不是么?
K是依赖于阿铉生长起来的藤蔓,假使有一天,阿铉死了,K必然也活不成。这是很多年前,K就了然于心的事实。杀完人的他必定只能躺在阿铉的身下,把自己交给阿铉,在欢爱里寻求安全。他是信阿铉的,也只信阿铉,就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阿贝也不信,他依附的支架只有阿铉一个,如果阿铉放弃,那么他知道自己会是怎样的一副模样。
K是个不会哭的人,可是他总是会在和阿铉□□的时候哭,而阿铉总会将他的眼泪一点点舔干净,细声细语地安慰他:“过去了,我在这里,别怕。
两具寸缕不着的胴体贴合在一起,他们忘情地拥吻,嗅着对方的气息,恨不得将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或许他们早已是彼此身体里的一部分。
他是爱阿铉的,无疑,阿铉也是爱他的。
只是,他做了一件很蠢的事情,遗失了阿铉的心,弄丢了自己罢了。
K裹紧身上那件薄薄地风衣,点燃了一支烟,立在桥上,看着塞纳河的河水,听着桥头一个吉他手的弹唱。
岁月如歌,只是,十九岁的少年忘了回家的路,兢兢战战地等着二十岁的少年宣判他的罪行。
阿铉,那一曲萨蒂的曲子,你可曾听懂?
阿贝拿起烟盒,从盒内拿出一支烟时,发觉烟盒早已空了。他无奈地甩下烟盒,坐回沙发,环顾自己搬进来的空荡荡的新公寓,没有情绪地又开了一瓶酒,静静地喝着。
他没有醉,只是想喝醉,仅此而已。
对于自己的目前状况,他毫无办法。阿声注定是要远离他的,从一开始就是。阿声从未说过,自己也从未提起,但是他知道,总有一天阿声会彻底地走出自己的生命,走进L的生命,从他见到L和阿声的那一刻起。
那一天,十岁的阿声对九岁的L说:“在你没能力保护自己之前,你的保护,对我而言,只是大声宣扬给别人听的弱点。”
说完,阿声咬着牙拖着滴血的腿进了宿舍,至始至终没有看一眼新进来的宿舍室友,也就是阿贝自己。
相比阿铉,阿声是一个热情得多的孩子。很快地,自己变成了阿声的好朋友,阿铉仍是有一搭没一搭和他进行简短而必要的交流。那时,L他们还没有取代W,但十几岁的孩子都不是顽劣的孩童。大概是同宿舍的缘故,很快地,阿声和自己成了搭档,阿铉和K成了搭档,只有L独自一人,原因是他和教练说,他还没有能力保护另一个人。那时候的L只有十二岁,不久之后,他顺利地猎杀了目标,轻松完成了组织W布置的作业。
之后的五年,L顺利地成为了S城里最好的杀手之一,他和阿声仍是保持着不紧不慢的关系状态,没进一步的发展,也没有退一步的可能,这种微妙的关系没有人能够毁坏。只是十九岁的阿贝没有看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以为自己能够占据阿声心里最重要的位置,可惜错得离谱。
某一个夜晚,阿贝想要阿声,阿声却拿着枪指着自己,我不爱任何人,你如果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大概是得不到了。阿声的扳机几乎要扣下,却被赶来的L一把夺去,L什么也没说,甚至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就拖着阿声离开,从那一晚起,一切都变了。
不久后,L创立的SIN取代了W,L也成为S城道上新的一代头目。
可是,一切如故。自己仍是与阿声搭档,L还是自己行动。可一切又都变了,L为阿声开了一家名为AGAIN的酒吧,那是阿声最喜欢的地方,那天他们牵着手,眼睛里只剩下对方。
K和他坐在吧台,看见他一瓶瓶的酒在灌醉自己,便问他:“阿贝值得么?”
阿贝低着头笑了:“本来我就不是。”
“你会放弃吗?”
“不会。”
“可是阿贝,你,至始至终,你都不是他们之间的一个。”
“我不知道。”
阿贝确实没有放弃,六年前的他以为自己找到了机会,执行任务中,因为情报的疏漏,阿声的位置暴露了,他挡了那一枚本该夺去阿声性命的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