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讨好地继续问,“什么意思?”
“随便绣着玩儿,”不出意料在他脸上看到失望的神色,我舔舔嘴唇,伸手抚了抚他衣裳上的褶绉,“废话少说,走吧。”
他背后有猎猎军旗,以及整队出发的人马,“齐尔雅真……”
“嗯,怎么?”
阳光一黯,他忽然凑过来轻触我的唇,“不过两个月,好好想我。”
我扬手还没打下去,他已飞快地翻身上了马背,纵缰跑出老远才回身遥遥招手。
靠,这混小子……
12、归启无宁
太平像是粉饰,安宁中带着躁动。
两个月可以做的事不多不少,粘着吴克善,花一些时间在骑射和防身上,我要去往的是清初的沈阳,终归不是清善之地,这些想来学着都是没有错的。然后央大玉儿教我最简单的蒙满两文,吃死没文化的苦这样的事,实在郁闷。而她,是莫名被亲点一同随行的人,其中的隐义不引起众人的猜测也难。
考虑过安身立命,余下的时候便和玉林一起出游。尾随着牧人,看肥厚的绵羊挤成一团,吵吵闹闹地小跑过水草丰密的土地,大只的牧羊犬站着将近我肩,却很友善,摸头并不成问题。有时回家的路上能看到草原的落日,落霞一泻千里,熏染天上地下,非复人间之景。
日子渐暖渐热,终到了着夏袍也嫌气闷的地步,我们收拾东西启程。
离开科尔沁的那一天,头上有一片极美的青空,与苍茫的草原在遥不可及处相连。几乎是整个达尔罕旗的人都来送行,阿玛和额娘拉着我们仨的手,千叮万嘱,恨不能把一辈子要说的话都说完,直到送我们上路的吴克善一遍遍催促才勉强作罢。
伤感不是没有的,也许这是我们这一生最后一回踏在这温和平静的土地,最后一回逗留在阿玛与额娘的怀中,最后一回感受这暖融融的人心。
由科尔沁东行,至沈阳尚有三四百里路程,以我们的行速,需走十余日。
路上,只听得车轱辘咿咿呀呀地转动声,时不时有颠簸之处,车里虽铺了厚厚的毛毡,也足够叫人好受,完全不能与现代交通工具相提并论。坐得久了,腰酸背痛是常事,可与随行侍卫,甲胄齐全的在马背上一颠就是一天相比,实在已是幸运得无话可说。
我是与大玉儿同乘,每日掀开帘子,总看到不同风景,闲闲叙话中,碧草连绵渐渐稀落,过了科尔沁左翼后旗,已是人烟寥寥,吴克善日夜戒备,上紧了弦般警惕,可直到关外城域慢慢呈现了轮廓,都平安无事,即没见着有别部的兵马亦不见流窜的马贼,他这才放下心来,疏疏碌碌地又行过两日。
是夜,离沈阳已近,我们三十余人宿在城外,八月的白日懊热烦闷,入夜倒凉爽下来,方睡下却听得帐外有马蹄嘀嗒作响,喝问声响起来,不一会儿却又轻了。
不多时,便有人来相请,我穿戴齐整,踩着干燥的沙地一路小跑到哲哲帐里,沿路见原已就地修整的侍卫个个严阵以待,不由得呆一呆。
我们分帐而憩,进去时大玉儿已在,看来事情不小,转眼感到气氛怪异,忙问,“姐姐,出什么事了?”
哲哲手上仍持着卷成一团的信笺,默了一会道,“大汗驾崩了。”
我轻“啊”一声,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她续道,“爷来的信,说是昨个儿晌午的事,在叆鸡堡。”
帐子里死沉沉再无人说话,大玉儿蹙紧了眉,面上显出些对前途未卜的不安,良久,还是吴克善先打破僵局,“姑姑,汗位……大汗可指了人?”
听到这句话,六只眼睛一起望向哲哲,她缓缓摇头,“没有。爷只说事出突然,让咱们小心行事。”
果然是没有,看来历史学家争论皇太极继位的问题确实是真,努尔哈赤死时并未有遗诏指定继承人。只是,这已是昨日的事,按理来说,如果发丧,这会儿虽在城外,也不至一点风声都不曾听闻,那么若是未发丧,是因了汗位未曾定下的缘故?
皇太极让人漏夜来送信为的是什么?
就在这时,大玉儿忽然问,“大哥,这几日路上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我想想,”吴克善略有不解,却仍依言凝神会儿道,“不曾有。妹妹莫非想到了什么?”
“我只是觉得事出突然……”她说了半句,住口缓缓看着我们几个,目光在我这里停了两三秒,才转头对吴克善镇定道,“哥哥,既然大汗宾天,那这入城的路必不太平,咱们明儿进城……要多留意四周的动静,莫给人算计了去。”
她如是说,与我所想倒是不谋而合。留意四周的动静,是暗示可能有人要算计我们。这么想来,唯一的解释只剩皇太极已在着手汗位,因而怕此时对手挟持我们来牵制他,让他功亏一篑。这个把自己设想为狙击目标的念头,她不说出来,我是绝对不会提的,更希望自己是胡思乱想。
不知道历史的人能凭一封密信,几句话就得出其中的玄机,亦考虑不能挑得太明,以防人心动荡……我真想看看大玉儿的大脑构造。
“玉儿说得有道理,进城前我让大家轻装简骑,尽量不惹人注目才是。”
“万万不可。”他这般会错意叫投鼠忌器,目光惊异的是哲哲和吴克善,暗暗点头的是大玉儿,话是说出了口,可这解释却非我所能。
替我解围的是点头的人,“大哥,你真是糊涂了。我们今夜已到城外,想必已有人去通报,一路上侍卫都甲胄在身,刀箭在手,如今忽然轻装入城,叫人如何作想?我看只叫大家打起精神来,小心防范,前头路上如何来后头也如何去就是了。”
“妹妹说得极是,倒是让你们看笑话。”
“嘿,谁敢笑你?我们这些个女人还不是都指望着你?”我拍拍他的肩,凑过去轻声咬耳朵,“好哥哥,妄自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