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烟摇摇头:“自然不认得。”温镜松一口气,又听他道,“只是曲娘子很有些名气,听闻今年的花朝节便是她扮的花神娘子,是扬州第一美人。”
扬州?第一美人?温镜不知道这事。只是他听说这个名头第一反应是,扬州十万人家,若真选什么第一美人竟然不是他姐?而后他意识到,无论是谁,即便真是美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花神娘子也不能轻易当得。好比寻常人家的女孩儿,你问她到哪参选花神娘子她可能都不知道。背后没有些家底,没人捧,任你是神仙你也选不上。可怜越女颜如玉,贫贱江头自浣纱。
折烟:“人人都说,曲老爷年初捐得将作监录事的官儿,花了三十万两雪花银,就是为了明年开春送曲娘子进京采选。没想到曲娘子竟没等得到,真是太可怜了。”
…?今上多大年纪,年号已经排到二十五,又不是少帝登基,仿佛做嗣皇帝那年已经在二十好几上,算如今不得五十往上,曲梨姑娘虚岁才十五,做爹的真是舍得,长安又在千里之外。
须知本朝国泰民安年久,普遍成亲没那么早,寻常人家女孩儿议亲怎么也要十七八往后,晚的二十上出嫁的也不是没有,十五就张罗着要进宫,这当爹的也真是…温镜竟然一时想不出个词来。
他对折烟道:“罢了,你先去歇息,晚上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去给你医一医心病。
待到了晚间,温镜和李沽雪一碰头,他便将曲老爷原本卖女求荣的如意算盘说了一遍,李沽雪面上惊讶义愤,心里则冷冷地想,将作监的职责可不小,上司金玉珠翠、犀象宝贝等精美器皿的制作及各种异样器用打造,下管民间各年节器具物什,这或许要往宫里进的东西,竟然敢随意任用奸商过手,不事才能,唯求财贿,扬州府好大的胆子。
他略整振神色,说起医馆一切平安,有人暗中窥探但并没敢明着动手。温镜问窥探之人武功如何,李沽雪叫他放心,你姐姐一个人对付他们绰绰有余。可是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两人便决定趁着天黑,温镜带折烟去看脸,李沽雪则跑一趟,到曲府上探探路。
李沽雪叹一口气:“入赘的姑爷顶半头牛,古人诚不欺我,来你们家净跑腿。”
温镜听清楚他在说什么,牛是做什么的,牛是耕地的啊,这踏马是什么不要脸的荤话。
嘴上从不肯饶人的温二公子罕见地没话说,红着一张俊脸呆立当场。李沽雪哪见得他这副模样,自己开的头又自己首先丢盔弃甲,将人一把抵在怀中头一勾衔住嘴儿,双槽门跟遭地动似的晃动一阵,不知道的还以为水阁里头闹耗子。
闹完了耗子两人预备分头行动,谁知还没出水阁便被堵回来。却见锐哥儿领着一名戴幂??的女子急急打垂花门下进来,折烟原跟着温镜正预备出去,躲闪不及,脸上惊惶极了,也顾不得礼数,当即背过身将脸遮起来,瘦弱的肩一缩一缩地发抖。
暮色四合锐哥儿想是也没看见他二哥身后还有个生人,只冲温镜道:“这女子在咱家外头徘徊不去,说是找你!”
啊?谁啊?这大半夜的,咱们如今是要避嫌的人了啊,一旁李沽雪倚在门内笑得十分揶揄,温镜觑着女子身上考究的衣料和厚厚的幂??,试探道:“找我?确定不是找钥娘?”
那女子伸出手,缓缓掀开一层纱露出一张脸,那腕子犹如瘦梅不堪雪,那脸犹如冷月还经霜,竟然是曲夫人。曲夫人说是要找温镜,眼睛却看向瑟缩在一角的折烟,愣愣的不说话。
温镜与锐哥儿对视几眼:“曲夫人?深夜造访是否有要事?”
她才仿佛被惊醒了一般哆嗦一下,颤声道:“…二公子果真有法子替小女恢复容貌?”
隆冬深夜,一位可能几十年未单独出行过的深院妇人,温镜立刻联想到曲诚白日里谢绝时的神情,那种说一不二,那种冷漠的不容置疑,他立刻问:“曲夫人,敢问曲夫人是否是避着家中人来访?您这外出求援再回去时当如何交代?”
曲夫人脸上的惊惶细看之下并不比折烟少一分,她摇摇头:“我,我…”她似乎是被自己要说的话吓住,述说得十分艰难,“我点了‘梦未央’,他们、他们都不省人事了!”
梦未央是什么东西温镜不大清楚,但是如今这事态,他侧了侧脸看向门内。
仿佛是与他心有灵犀,李沽雪转出来,锐哥儿不意他二哥水阁之中还有人,看了几眼他“哦!”一声:“是你!你不是那个,那个京城来的——”李沽雪一巴掌拍在他脑壳上,一点没客气:“是我,我是哪个?”锐哥儿跳起来:“你做什么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