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镜下意识解释:“那是正经客栈…”
温钰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的眼睛,温镜于是也沉默起来。没人提想不起来就算了,这一旦提起来就…就实在一时半刻出了李沽雪想不了别的。太乙峰,太乙近天都,冬日里想必比扬州冷,今年冬天恐怕尤是——
“哼,我说你最近时不时神游天外一脸呆样,还惦记呢?”
温镜冷不丁被叫破心事,却又无可反驳,只得在别的地方找补,他冲他哥扬眉:“大半夜的你胡乱闯进来就罢了,还是你误会我在先,怎么你还摆起脸色来了?”
啪地一声,温钰将方才荣五磨好的墨在案上一磕,怒道:“你要不是净跟些不三不四的打成一片我闲的管你?折烟说你有时会写信,幸好没寄出去,我告诉你,趁早断了。”
温镜无奈至极,他又不是小孩子,且在这儿又没有早恋的概念,为什么温钰一定要抓着这一项管教他?他道:“大哥,我这个年纪,不少人都成了亲,孩子都好几个——”
温钰截口打断:“你要正经成亲我会拦你?那姓李的是能跟你成亲生孩子的吗?”
温镜“哦”了一声若有所思:“那你是反对南风吗?”
温钰不知为何神情难以言喻,最后才忍无可忍道:“要果真是个可靠又知心的我管你男女…我说你才几岁?哪有定性。”
他撇过脸骂骂咧咧:“其实就不该放你一个人去金陵,那个姓李的…”
哦,所以症结还是在李沽雪身上,他哥是单纯不喜欢李沽雪。他在温钰对面坐了,平心静气了一会儿,有点想问问为什么。可转念又一想,似乎也没什么好问的。八字没一撇,何必拿出来谈,没必要,温镜再三劝告自己。
他转而道:“我一直想问,我在你这儿是特别没谱还是怎么?钥娘比我还大一岁,怎么不见你这么约束她?”
他这话一问出口,只觉得他哥看他的眼神有千斤重,但开口却很轻巧,只听温钰随意道:“是啊,你就是这么没谱的。”
。哦。很没谱的温镜很无语。
第二日一早折烟终于醒来,温镜还没来得及向他细细询问药馆的见闻经历,也没来得及和钥娘商量付小春的方子,府上先来了一行客人。
准确地说是一行僧人,说僧人也不全面,因为这一行人有男有女,也就是有和尚也有尼姑。只是无论男女,这群佛家弟子都穿着白纱大袍,圆领方襟,宽腰阔袖,复叠三宝领,五十三行金,温镜跟着温钰在正堂迎客,看见他们一行人自前门行进来,端的仙气飘飘,不似凡俗。
翩翩舞广袖,似鸟海东来,彼游方之外者也。
待行得近了些,温镜与温钰交换了一个眼神,这群大师排场很大啊。
每人掌间都挂着红彤彤的念珠,即使是以温镜不怎么识货的眼光去看,也看得出来好像是珊瑚所制,就城外法源寺苦别方丈的念珠都是磨得包浆的菩提子,都没用上珊瑚呢。
除此之外,来的两列僧众手中依次还持有天盖、花鬘、拂子、羯磨轮宝、金刚铃、涂香器、灯明器,一列七人,款款而行,佛行七步,步步生莲。温钰的眼神明明白白:什么出家人,也太阔气。温镜则送上警告的一瞥,叫他收敛点,别老盯着身价,脑子里赖好装点别的。
扬州周围佛家寺庙出名的就法源寺和紫竹寺,旁的都是些一二僧人的小寺庙,这一行人是哪里冒出来的?来他们家又是干什么?
这行人为首的乃是一名妙龄…年青和尚,他生得细眉妙目唇红齿白,俊秀得实在有些过分,他向温钰单掌一礼:“阿弥陀佛。”
他身后各种法器的白衣僧人往堂下两旁一立,各个叫雪白的衣领一衬,脸上都跟自带圣光似的,温镜登时觉得周遭空气都洁净了起来,洁净得仿佛他呼出的气息都藏污纳垢,不配在此间呼吸。
只听为首的年青和尚道:“小僧圣蕖,见过温施主。”
温钰和颜悦色:“圣蕖师傅请坐,未知圣蕖师傅在哪座宝刹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