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温镜察觉出红疹这病发病区域有缓有疾,他趁着晚上没人亲自到扬州周遭看过,确实最先有苗头的地方就是狼山方向。
却不知霞儿的舅舅在那里失踪,这两者有没有联系。
这不是一时半刻能解决的,两人各自按下心中迟疑,转而论起红疹之症的解法。
在金陵时温镜见识过霞儿医治折烟的伤,肺腑里的或许需要长年累月的修养,但颈间的淤青和腰腹皮下洇出的血是顷刻间就修复好的。霞儿一个小姑娘尚如此,付小春更不在话下,与钥娘的白矾之法不谋而合,他给出一张方子,温镜看了,上头除了白矾之外还加了珍珠粉、翠叶罗帏草等等。
“死人身上尚且管用,活人血热肤活,自然只有更管用。”付小春说得十分笃定,想必验证过多回,据此,温镜觉得三途殿搁他们那会儿大概就是整容美容皮肤科,神了。
至于去海上寻人,这就须回家商量,付小春也同意,毕竟他出海也不方便,只给温镜赠了一枚怪模怪样的玉牌,说是能祛毒防身,温镜接了,是半只手掌大的玉牌,正面雕彼岸花,蕊丝纤长,花瓣蜷曲夭姣,雕工还挺精细,他便谢过主人打道回府。
此行收获颇丰,若说有什么意外,那便是荣五。
荣五十分地尽忠职守,霞儿叫他找人他就找人,叫他引路他就引路,而后温镜以为他的使命就到此为止,没想到他还要跟着,说是“听候差遣”,温镜一阵头疼,也无法,只得将人领回家。
遥遥能看见自家水阁一角,温镜忽然转过身看向荣五。先前他一直没敢放开手脚查问红疹之症,那是因为无论是他自己去还是派谁去,说不好都有感染之虞,自己感染事小,回来这一大家子呢。
可是荣五不一样啊,据温镜观察,荣五走路脚掌着地,轻而无声,这是还保留了生前的功夫,可他分明又不是活人,不是活人就不害怕什么劳什子红疹啊。
一片北风呼啸,温镜出声询问:“你日行多少里?”
荣五老老实实道:“千二百里。”
那倒还挺厉害的,温镜点点头,沉吟道:“我要你去办一件事,你在此处等着。”他行出去几步又退回来,“算了,你跟我来。”
待回到水阁,荣五十分懂事,见温镜坐在书案前似乎要动笔,便自己在房中找着灯具给点了,又要给温镜磨墨,温镜同学体验了一把古代ai。就还…
挺奇怪的。
他一面吩咐荣五关好门,怕惊醒了折烟——要是折烟醒来瞧见荣五那不得吓一跳,一面开始下笔。他先划了长江,接着是扬州城,一路往东,接着是海安、海陵,一路画到入海口的狼山。
圈出几个主要县府的方位,温镜大致瞧一瞧位置,开始添标注。
先前只是有个大致的猜测,这一下笔就有了更为具象的总结,越画温镜越肯定,扬州东西南北四面,红疹之症就是一路从东面传来的。东面,从狼山,或者更远,会是从海上么?
他不知道,他打算先遣荣五去看看。
不一时一副简易的地图成型,温镜招呼荣五来看:“这是扬州,我须你往狼山走一趟,”他吩咐道,“沿途要看两件事,其一,各县府大致病情;其二,是否有药到病除的高人,尤以成规模的药铺、医馆为重。”
折烟去过药铺,这件事温镜一直在思考。下毒的人一定不是无的放矢,既下了毒必然有所图。付小春虽然错怪了白玉楼,但他提供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思路。有所图,空口白牙凭什么有所图,而通过治病救人,通过缓解疫病,这个“有所图”或许就好图许多,这其中可不就是药铺和医局嫌疑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