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两道扇门打开,正对着庭院,外面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在男人身上。
侍卫跪在摄政王身后,轻轻屏住呼吸:“殿下,少帝为您举办了宫宴,您明晚去吗?”
摄政王迟迟没有出声。
男人身量颀长,只是坐在那里,便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年轻的摄政王殿下,年二十有三,这些年经历起起伏伏,被岁月历练,气质沉淀,养成一身凌冽的气场,让人不寒而栗。
侍卫微微抬起眼,这个角度,只看见摄政王搁在玄色衣袍上的手,苍白且冷沉。
他的衣着以雪松熏香,气息清冽冷肃,充斥着上位者的威严,此刻面色淡然,姿态优雅,目视庭院中纷纷飘落的兰雪。
侍卫收回视线,低下头:“依臣之见,殿下才回洛阳,应该稍作休息。京城一切未稳,少帝前次招安未能成功,此时举办宫宴,恐有事端。殿下不若休整一二日,待人马整齐了,再入宫去?”
摄政王并未回应,屋舍内安静至极,针落可闻。
侍卫身子僵硬紧绷,低下头看着面前那只紫色手绢,上面清晰绣着“吟眉”二字。
他道:“殿下,这是皇后娘娘的帕子……”
话还没说完,他却见摄政王身侧地板上,放置着一柄雪亮长剑,上面浸满了殷红鲜血。
扇门外传来的动静,侍卫抬起头朝庭院里一看,瞳孔一缩。
庭院荒芜的假山旁,竟瘫软匍匐着一个男人。
那男人身子在剧烈地抽搐,若釜中被油烹水深火热的鱼儿做最后的挣扎,喉颈有一道血口,源源不断的血从喉中涌出,在地面上慢慢浸开来。
“殿下……我乃您旧臣,今夜来府上,是真心投靠殿下,殿下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那人嘶哑着声音,大口喘息,呼吸粗重,说话声渐渐嘶哑,到底很快没了生气。
侍卫看着这一幕,简直头皮发麻,今夜摄政王一归京,便有人闻风而动,来王府求见殿下,也不知他和摄政王说了何话,招来了摄政王的杀心。
侍卫正要问尸体如何处置,便听摄政王开口——
“是我旧部,将尸首处理了,送回到宫中。”
侍卫终于想起院子中人谁了,面色一变,连忙回道:“当初殿下离京,此人背主求荣,背叛殿下,如今又来攀附旧情,是背恩负义之辈。殿下不需要这样的旧部,杀了他是应该的!”
摄政王对此不置可否,起身走到铜架前,将双手浸到金盆中,用水清洗指缝间的血污。
侍卫看着他慢条斯理的动作,拾起地板上的手绢,继续之前的话:“殿下,这是皇后娘娘的帕子……”
头顶人睥睨了他一眼。
那视线俯视下来,犹如带了千斤的力量,仿佛在看一只渺小的蚂蚁,侍卫霎时意识到说错了话。
屋内安静得仿佛空气凝滞,滴滴答答更漏声,如针锥刺激着人的神经。
侍卫大气不敢喘一下,脊背都向下塌陷三寸。
摄政王只扫了他一眼,便继续低头清洗手上血污。
“去告诉少帝,明日宫宴,本王会如期赴约。”
侍卫毕恭毕敬,俯首称是。
等摄政王抬手终于让他离去,侍卫背后已是满身冷汗,犹如经历极刑一遭。
出了屋子,侍卫仍心有余悸,低头看着手中的丝绢,后悔自作聪明,怎么非要在摄政王面前反复提起皇后娘娘?
摄政王并非眷恋旧情之人,既已归京,昔日人与物,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有怜惜之情。
背恩弃义之人是,背主之人是,皇后娘娘也是。
摄政王一向喜洁,见到这旧情人的帕子,怕是要嫌脏的。
至于自己,惹了摄政王不悦,是不能再近前侍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