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柏楠沉默许时,言语从牙缝中挤出来。
“天明。”
白隐砚点点头,未再多说什么,转身走了。
符柏楠没有细想,也没有精力细想。
他拍马而去,疾驰间差点直冲入玄武门,若不是紫禁黄门儿眼拙,远远儿只看见马上的配饰没认出符柏楠,他就冲进去了。
守灵马入禁,是大不敬。
被拦驾下马时,符柏楠脚一软,险些跪在朝谒的汉白玉长阶前。
“督主!督主仔细您身子。”
黄门儿赶着过来扶住他,手搭在后腰上,再拿开沾了一手的血,吓得赶紧跪了下去。
符柏楠扫了他一眼,苍白面孔映在宫灯下。
“你是凉钰迁的人,”他声音有些虚弱,语气却极厉,“传话去,叫他去司礼监等本督。”
黄门儿领命跪去。
凉钰迁到司礼监时,推门看见符柏楠手虚撑头,执着烟杆儿倚在春榻上,边上躬身立了个正低语的厂卫。
见他进来,那厂卫停话施礼,符柏楠动了动指尖。
待他下去,凉钰迁阖上门道:“听人说你差点驾灵马入大内。”
符柏楠没有接话。
凉钰迁转过身来,“现下锦衣卫必然也知道了,明后日言官那估计又要给你添一笔。”他坐下掸掸袍角,“把烟熄了罢,当人闻不出你身上那血味儿。”
半晌,符柏隔着绰绰烟缕睁开眼。
“凉钰迁。”
他轻飘飘道。
“徐贤派人掘了我祖坟。”
凉钰迁浑身动作全停了。
他愣了半天,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双手成拳。
他松开指尖,声音有些急:“何时的事?你不是早知会生事端,这种大事为何不防?”
发墓剖棺,曝尸于众。
符柏楠道:“昨日。我今日才知,若不是祭祖知道的还晚。”他手虚撑着头,轻声道:“我本在厂里备足了冰水凉烟,若无此事,他原是该纵火烧我东厂的。”
红尘之轮滚滚而碾,记忆线索纵横交错,牵了这根,动了那根,变之又变。
防?怎么防。
他拿开手,看着凉钰迁,淡淡语声听不出情绪。
“我要他死。”
凉钰迁立时道:“符柏楠。”
符柏楠眼风不动。
凉钰迁道:“他徐贤和内阁磐嵩是姻亲世家,他儿子又在宫中宫位不低,那六个老头儿本就是铁板一块,你这么干了,内阁也不会袖手旁观。”
符柏楠语气不变。
“我要他死。”
凉钰迁揉揉额角,有些激进道:“徐贤门生众多,翰林那一批太学更是直硬,平衡本就岌岌可危,你这么干六部必反。”
“……哼。”符柏楠轻笑一声,“你说的不错。”
“那你——”
“但我要他死。”
凉钰迁忍不住道:“符柏楠你失心疯了吗?本就站在崖上,还上赶着推自己!再说你若按制,规规矩矩葬了你干爹,哪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