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老爷这句话明摆着耍赖,楚掌柜已经上前一步,怒道:“你真当我没去过草原,就在这胡说八道吗?你从那边来的货,多是些俄罗斯国的货,那些哪有多少鲜货,就算是皮毛,也没有今儿到了,明儿就虫咬坏的,这会儿你口口声声只说……”
“我说这是有理由的,你们呢,偏生不相信。”张二老爷施施然地说着,唇边带上一抹冰冷的笑:“这会儿,分号已经欠了两三万银子,倒不如,我认了这些欠的银子,以后呢,这分号,就和郑家没关系了。”
翠玉听到张二老爷这话,倒没有气恼,毕竟这才是张二老爷的真心话,翠玉看着他:“很好,果真是个好舅舅。”
“我呢,总要心疼外甥,哪能让外甥吃亏,少不得我这个做舅舅的,拿出这些年的积蓄,把这分号买下来,到时候呢,这欠债也是我的,和你们没有关系。”
“他没有答应,是不是?”翠玉打断张二老爷的话,张二老爷看着翠玉:“谁,谁没有答应。”
“你在草原见到了大爷,必定也和大爷说了这些话,大爷却没有答应你,你想了这些日子,索性就带上账本,想着我们这边的人更好欺负,想逼我们答应。”翠玉这话说得张二老爷头一次面上变色。
看到张二老爷面上变色,翠玉就晓得自己猜对了,于是翠玉笑了:“你是做舅舅的人,总该想着心疼下外甥,这会儿,别人倒还没说什么,你呢,就想着咬下最肥的一口肉来,真是个好舅舅啊。”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叫,咬下最肥的一口肉来!”张二老爷的声音已经变得尖利,翠玉却不去管张二老爷这尖利的声音,拍了拍那堆账本:“这账本留在这里,我爹爹他只用两天就能把你到底做了什么事儿,给查得一清二楚,二舅舅,你确定要把这账本留在这吗?”
也就是说,假账本不能用了,张二老爷的面皮变得更黑了,翠玉还是看着张二老爷:“大难临头,各处飞也是人情所在,只是二舅舅你,到时候辜负的,就是婆婆的信任了。”
“信任?”张二老爷冷笑一声:“她何曾信任过我,她又何曾……”
“这些话,还请二舅舅到婆婆跟前说去。”翠玉说着就把那堆账本送到宁先生跟前:“还请细细地算了账,到底是个什么情形,算得清清楚楚。”
“你!”张二老爷指着翠玉,翠玉并不害怕张二老爷,唇边依旧带着笑:“我在做什么,我自己心里清楚明白,不用您在这操心。”
“这间分号,若没有我做掌柜,你们压根就,就开不下去,而且,你们真要换了掌柜,或者,那也同样很快就会关门。”
这才是张二老爷的有恃无恐,翠玉看向张二老爷,面上笑容没变:“多谢二舅舅告知。”
见翠玉并不害怕,张二老爷很想打翠玉一下,但手在半空中就停住了,于是张二老爷冷笑一声:“那我就等,等上那么几天,只是不晓得,有人在草原之中,还能不能等到。”
“难道二舅舅想要你姐姐的独子有去无回吗?”翠玉高声说着,张二老爷听出翠玉话中的意思,于是张二老爷缓缓地道:“是我想让我姐姐的独子有去无回呢,还是你们,你们想让他,有去无回?”
“大奶奶。”楚掌柜听出张二老爷话中意思,吓得高声喊了一声,翠玉已经笑了:“二舅舅真以为自己能一手遮天。”
“在本城,我无能为力,但要在草原之中,我在那多年,别人认的,是张而不是郑。”
张二老爷这句话带着一些自傲,翠玉要深深地吸气,才能让自己的那口浊气不堵在心里,于是翠玉也笑了:“那就请二舅舅等上几日,我们呢,好好地算算账。”
“那我就在这好好等候。”说完张二老爷连告辞都不说一句,就昂首走了出去,等张二老爷走出去了,楚掌柜才对翠玉道:“大奶奶,这件事,很棘手。”
“我晓得。”翠玉只说了这么一句,怎么会不棘手呢?
张二老爷想的,是要整个分号,而郑家也需要整个分号,毕竟郑家这会儿苟延残喘,若连这家分号都失去了,那就再也没有银子了。
张老三那边的分号,虽然也继续开着,但这个样子,一年能有两千银子就已经够多了,维持那么大一个家,所需要的银子,可太多了。
“商号不能关。”翠玉只轻声说了这么一句,分号,也一定要,还要让张二老爷拿出银子来,度过眼前的危机,翠玉只觉得肩上重担如此重,而每走一步,都要筹谋许久。
“大奶奶,这会儿,这会儿,”楚掌柜是晓得张二老爷脾气的,也只能叹口气,翠玉收起思绪,只轻声说道:“先算账吧。”
张二老爷从商号出来,还没上车,邱掌柜就从永宁号走出来,亲亲热热地笑着说:“许多年没见了,不如去我家喝酒。”
张二老爷晓得邱掌柜的意思,但这会儿,张二老爷还没有和邱掌柜喝酒的心思,于是张二老爷也笑着道:“今儿就不喝酒了,以后,有机会呢。”
“要我说,你这样精明的人,又何必在这别人家为别人做事。”邱掌柜的声音不算小,甚至于,是故意说给翠玉听的,翠玉这会儿对邱掌柜的挑拨离间毫无兴趣,毕竟真正能被挑动的,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
“罢了,罢了,我还约了别人,以后再说。”张二老爷已经看到了翠玉往外走,也只对邱掌柜拱手,就上车离去。
“这牝鸡司晨啊,总是不好的。”邱掌柜高声说了这么一句,翠玉只当没有听到邱掌柜这句话,都到这个时候了,谁还会为这么几句话,气恼呢?
张二老爷去的不是别家,而是郑大老爷家,张二老爷晓得郑大老爷刚添了孙子,于是张二老爷准备了一份礼物,放了两个金魁星,还有一副金项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