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宁,我和你共事,也二十来年了,你是晓得我的脾气的。”张二老爷索性直接说出自己要说的话,宁先生点头:“这屋里的人,谁的脾气都清楚。”
“外甥媳妇,这会儿我想问你一句。”张二老爷却没有直接回答宁先生的话,而是看向翠玉,翠玉已经挑眉:“您问。”
“这会儿,你是以东家的身份呢,还是以老宁的女儿的身份坐在这里。”张二老爷这句话一说出来,众人都惊讶了,楚掌柜就要开口阻止,翠玉已经笑了:“我也想问您一句呢。”
“你说。”张二老爷也直接面对翠玉,翠玉淡淡一笑:“这会儿,您是以二舅舅的身份呢,还是以舅舅的身份坐在这。”
这样的针锋相对,让张二老爷的眉皱紧,翠玉并不惧怕张二老爷那紧皱的眉头,毕竟从一开始,翠玉就想到了和张二老爷的对垒,必定是不轻松的。
“好,好!”张二老爷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了这么两个字,楚掌柜到了这个时候,才敢开口:“其实呢,以什么身份,都是一样的,毕竟这会儿,我们从小看到大的侄女,是东家的当家主母。而张掌柜您呢,也是少东家的舅舅。”
“不一样的。”这回,是翠玉和张二老爷同时开口,二人不由互相看了一眼,张二老爷这才露出一个笑模样:“看来,外甥媳妇想得还是挺多的。”
“我原先从没学过做生意,这会儿在学着做生意,自然也要多学着些。”翠玉说完就对张二老爷道:“这会儿,我就告诉您一句,在这里,您是分号的掌柜,我是东家。”
说完,翠玉似乎担心张二老爷听不懂,她还看向宁先生:“什么我爹的女儿的话,在这间屋子里,就不要说起了。”
那是要公事公办了,张二老爷收起面上的轻视,对翠玉道:“这么说,外甥媳妇是要丁是丁卯是卯了。”
“自然如此!”翠玉只这样说了一句,张二老爷拍了下桌子:“好,好,既然你要这样做,那我呢,也就不再遮掩了。”
说着张二老爷就高喊一声来人,门外走进一个伙计模样的人,翠玉不由看楚掌柜一眼,这个伙计一看就不是自己这边的。
而张二老爷已经对这伙计道:“把账本拿出来,让总号的人瞧瞧,我们这些年,到底有多辛苦,才能补了这些年的亏空。也请总号的人,把这些亏空都拿出来。”
果真张二老爷是想借此要挟,翠玉早就预料,倒不像楚掌柜一样变了颜色,翠玉只是对张二老爷道:“照二舅舅所说,这间分号,连年亏损。”
“对!”张二老爷拍着这些账本:“这些账,你可以细瞧瞧,我们所言不虚。”
翠玉唇边现出一抹嘲讽的笑,张二老爷瞧着翠玉唇边这抹嘲讽的笑,那眉已经皱紧:“按了外甥媳妇您的话,难道说,我们那个分号,是赚钱的。”
“赚钱不赚钱,二舅舅您心知肚明。”翠玉看着那些账本,只缓缓地说了这么一句。
“你爹是账房,难道你也能算账不成?”张二老爷话中带着挑衅,宁先生已经缓缓地道:“我女儿刚会走路就拨弄算盘珠子了,哪里不会算账。”
“那就请外甥媳妇仔细算算账,这么多年,我们这个分号,贴了多少银子进去,我连你二舅母都养不起了。”张二老爷到了这个时候,竟然露出流氓语言,翠玉也只瞧着张二老爷,唇边现出一抹笑:“你是养不起二舅母呢,还是不愿意养?二舅舅每年大把的银子拿去给外人花,也不愿意给二舅母多一些银子,为的是什么,二舅舅以为我是傻子吗?”
翠玉话中的嘲讽张二老爷听得清楚,但张二老爷既然打算借这个机会,让这家分号彻底变成自己的,从此就能甩掉郑家的束缚,那么几句言语,张二老爷哪里还会放在心上。
于是张二老爷笑了:“外甥媳妇始终是女子,这心里只惦记着女人们后宅之间的争斗,却不晓得,男人在外面,办得是大事,若没有我别娶的那一房,这生意,哪里就能做得这样好。”
“舅舅这话就好笑了,你方才还说,这几年这分号都是亏的,这会儿又说,生意做得很好,这正反两边的话都让舅舅说了,那到底,哪句话才是真,哪句话才是假?”
翠玉反唇相讥,楚掌柜的神色也扁的十分不好看,宁先生也沉声开口:“张掌柜,你晓得,我只是个算账的,这账,怎么才能做平,我比谁都清楚。”
“你是在说,我交出的账,都是假账?”张二老爷挑衅地说着,翠玉已经从堆积如山的账本中抽出一本,丢到张二老爷面前:“这是你们分号,五年前的账。”
五年前分号还是赚钱的,张二老爷只瞧了瞧那账本一眼,并没有放在心上,自己带来的这堆账本,花了好几个月精心做的,张二老爷保证,这里面没有破绽能被看出来。
因此张二老爷冷笑一声:“五年前赚钱,这五年内亏得厉害,甚至还欠了别人的钱,也是很平常的。”
“要说别的分号呢,确实很平常,但在你们这间分号,张掌柜,你说这话,未免太把别人都当傻子了。”翠玉说着飞快地从张二老爷那边的账本中抽出了一本,翻了两页就对张二老爷道:“这账,做得可真细致。”
“做账细致,还是你爹教我们的,他说,这账要做得细,查起来才好查。”张二老爷似乎十分感慨,翠玉也笑了:“只是,买进来三两银子,卖出去二两八钱银子,二舅舅这生意,做得是真好啊。”
做生意,就算最傻的人也知道,是要低买高卖的,但张二老爷这些账本,大多都是高买低卖。
“外甥媳妇,你这就不晓得了,我们这生意,有些做得是鲜货,这些鲜货,哪能积压,今儿到了,明儿卖不掉,那也只能贴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