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老人慈祥和蔼,又隐隐透露出一丝威严。他身上穿着看似朴素,实则暗藏玄机,楚辞猜测,大概是哪个大户人家的老爷一时起兴,带着孙儿过来垂钓。
两人寒暄几句,再不多言。楚辞又把视线移到了书本上,任由思绪继续在书海徜徉。
那两个人是极懂礼的,因为有人在一旁看书,无论声音还是动作,都放的很轻。
楚辞看累了的时候,偶尔极目远眺,偶尔观察一下那两人,两边虽然素不相识,但此间气氛却十分融洽。
及至傍晚时分,楚辞要离开了。他想了想,还是走到两人近前,轻声打了个招呼:“老丈,小友,小生先走一步了。”
老丈颔首微笑,那少年人虽还像来时一样,表情略显阴郁,但是也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了。
自那天之后,楚辞连续好几天都碰到了这对祖孙,有时候他们到的早,有时候楚辞到的早,见面时都会点头微笑,偶尔谈论一些天气。但两边都默契地没有互通姓名来历,只维持着这份生疏的熟稔。
三月初七是张虎生辰,楚辞这日没去看书,而是满足了张虎朴素的愿望,带着他四处吃吃喝喝。
第二天他去看书之时,那个一直都没说过话的少年突然开口了。
“你昨日…为何没来?”
楚辞惊讶地抬起头,见那少年立刻将头转了,只耳朵竖着朝向这边,便说:“昨日是我书童生辰,我便陪他玩了一天。”
“书童…也过生辰?”那少年问得认真。
楚辞失笑,这是哪家养出来的“何不食肉糜”的宝贝儿?
“当然了,人人皆是由母亲怀胎十月生出,出生那日便是生辰。这个东西,无论平民百姓还是达官贵人,都是要过的。”
“为何我没有呢……”那少年听了这话,有些疑惑,自言自语道。他的声音太小,楚辞坐在远处没有听真切,见他转过头去,便也不再搭话了。
他旁边的老人听见了,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脸上有些许复杂神色。
自那日起,两边的交流更多些了。偶尔那少年也会抱着一本书坐在楚辞附近看,有时候抱着棋盘过来,邀他手谈一局。
楚辞再没见过这祖孙俩。他猜想他们应是换了地方,毕竟他从没看见他们钓上过一条鱼。
时至三月半,天气已经很暖了。大家换上了春装,出门踏青的人也变得多了很多。
楚辞因为被住在附近的稚童们吵了几回,便也不到那里去看书了。
……
这一天,张虎买菜回来,告诉了楚辞一个消息。
“老爷,那边有好多人围在一起押注呢!”
“你又路过赌坊了?我不是说过不能去吗?”楚辞皱眉,前段时间有个小厮见张虎手上有钱,便撺掇着张虎去见见世面,孰料张虎转眼就告诉了楚辞,并且听从楚辞的教导,再不敢去了。
“不是!”张虎立刻否认,脸上还有些委屈。“是那边的酒楼里,好多人围在一起下注,我好像还听到了公子你的名字!”
大魏朝虽不禁赌,但那也只限于在赌坊内进行,若是弄到外面来破坏了规矩,惩罚力度还是很强的。但也有个例外,那就是每三年一次的会试。
各家酒楼都有个榜单,上面列的是他们看好的状元人选。由百姓们自行下注,去投自己看好的人,赔率从一到五十不等。
投注的银两是有限制的,最多不能超过五两。但有些人会去多家投注,万一爆出个冷门,收获也是很可观的。
去年的那届会试最是令人意想不到,因为闻名天下的大才子张乾正好参加了此次会试。
传说他三岁能写诗,五岁能做赋,十二岁便以一篇《才与谋》的策论闻名天下。
去年他刚满十七岁,便赴京赶考,人人皆以为状元乃是他囊中之物,对于投注一事兴趣缺缺。只有少数死忠粉选了一些名字看得过去的人投了几注。
谁想到他竟然落第了,原因是他年少轻狂,多次在酒楼里言高中状元于他而言便如探囊取物一般,似乎很不将科举一事放在眼里。去面的主考官乃是左相提拔的翰林院大学士,复古派的中坚力量,最不喜这些自以为是,张狂放浪的年轻人,便以其年少疏狂,难堪大任为由,不予录取。
去年的状元人选给了一个四十多岁的考生,榜上热门的学子皆不在三甲之列。让那几个碰巧投到的人,赚得盆满钵满。
因为去年的事故,很多人便也想来个出其不意,纷纷抛弃热门人选,转而看起其他稍微冷门一点的学子来了。
楚辞就是这时候进入了他们的视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