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酒吧灯光暗,不然她此刻的样子肯定很像鬼。
这样的顾知,陆圻不是不熟悉。早在四年前,杨安桀在德国失踪,他们一众同学都担心她的状况,便轮着班地跟在她的身边。而他陆圻,自然是最积极的那一个。
他陪着她上课,逼她吃饭,也哄她睡觉。顾知当时的经济状况不好,他就自作主张地搬进她家,睡在客厅里,好替她分担一半的房租。
他在家里是养尊处优的贵生子,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那时候却为了顾知下厨房,他还知道把安眠药混在粥里,让顾知喝下去,换她一夜安眠。
可惜顾知对杨安桀的感情太深,任他如何努力,她都一幅无动于衷的模样。可就在陆圻快要放弃的时候,她却同意和他在一起。
陆圻还记得,顾知点头的那一天,自己有多高兴,尽管他心底明白,顾知并不喜欢自己。
她只是拿她当救命稻草,不论是经济上的,还是感情上。
“知知。”陆圻干下一杯红酒,“杨安桀又惹你伤心了吗?”
他问得小心翼翼,顾知却听得很茫然。只见她抬头,视线朦胧地看向陆圻,“杨安桀……是谁?”
陆圻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不是因为杨安桀,那就是因为简玉柏了。
在陆圻心里,顾知一向是坚强骄傲的,只有男人和爱情,能把她伤成这个样子。
“知知。”陆圻欲言又止,最后只问:“你知道我为什么和丛觅结婚吗?”
顾知一怔,抬眼看她,视线全部糊成一片,好在口齿尚且清晰:“为什么?”
“很多人都和我说,丛觅只是爱我的钱。”陆圻说着,点燃一支香烟,“但我能感觉得到,她多多少少也爱我这个人。”
而他陆圻,就想娶一个爱他的女人。
烟气渺渺中,陆圻仿佛沉浸在久远的心事里。他拢了拢顾知乱掉的头发,目光深沉,却语调平静:“和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在一起,真的是很累的一件事。”
陆圻才说完,顾知就笑了。只见她“哈哈哈”地歪向另一边,整个人趴在酒红色的沙发上,笑得直不起腰来。
她笑得那么用力,甚至掩盖了酒吧里轰鸣的音乐,但笑声却像被剪子划过的破布,碎成一片一片的,即凄厉又绝望。
“知知!”陆圻看不下去,将她整个人拉起来。她的脸庞果然被泪水浸湿,嘴角的弧度都带着苦涩。
“陆圻,陆圻。”她喊他的名字,“从前是我对你不好,今天才会有这样的报应!”
因果循环,善恶有报。她从前是为了从杨安桀失踪的伤悲里逃脱出来,才利用了陆圻的感情。如今,却在简玉柏身上尝到了苦果。
游丹丹也说过的,她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陆圻。”顾知的眼泪还在流,笑声却早已停止,“我对不起你。”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陆圻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格子手帕,替她拭泪。尽管顾知当年,确实让他觉得痛苦和绝望,但他最后却也在还没和她分手的情况下,和丛觅发生了关系。
论亏欠,他们扯平了;论感情,因为爱得不够深,所以分手后还能做朋友。
“男女关系,爱的少的那个人才有主动权。”陆圻说着,像是自言自语,“你当时对我不是做得很好吗?怎么换成别人就不行?”
顾知听着,因为酒精而混沌的脑子突然有一丝清明。她擦了擦眼泪,突然站起来,说:“陆圻,我要回家了。”
她说完,摇摇晃晃地就要往外走。陆圻看着她,连忙说:“我送你。”
顾知的脚底早已虚浮,陆圻搀着她,两个人歪歪扭扭地往酒吧外面走,却不想刚到酒吧门口,就看到简玉柏身长玉立地倚靠在门框上。
他就一个人站在那里,灰白条纹的衬衫,黑色长裤,褐色皮鞋旁边早就堆满了烟蒂。
他在这里等了多久?陆圻微一迟疑,就往酒吧里看去。隔着昏暗的灯光和吵闹的舞池,他发现简玉柏的这个位置,能将他们方才坐的卡座尽收眼底。
原来,他早已为了顾知而来。
“玉少。”陆圻打着招呼,将顾知送回他怀里。
“陆先生,谢谢你照顾我女朋友。”简玉柏说着,没什么情绪。反倒是顾知乖得出奇,见到简玉柏也不吵闹,只安静地赖在他的臂弯里。
简玉柏说完,扭头就走。他扶着顾知,坐进一辆黑色的奥迪A6,陆圻看见驾驶座上,正坐着一个面容刚毅的黑衣男子。
这时的顾知好像睡着了,安静地躺在后座上。陆圻跟上去,叫住了简玉柏。
简玉柏闻声回头,就看见陆圻严肃的神色。
“简先生,如果你对知知是真心,就请你不要伤害她。她已经在感情里痛过一次了,经不起第二次打击。”
陆圻说的很郑重,简玉柏微微震动。他沉吟了一会儿,问道:“陆先生,我听说贵公司最近一直在争取和简易的合作?”
陆圻闻声,往后后退了一小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