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血猎的小径上,戴着礼貌身着丧服的女人悠闲漫步,她的帽檐上停着一只瘦小的蝙蝠,藏在大朵黑玫瑰的花心里。
她像宽阔道路上不灭的鬼混,神秘危险。
“海蒂。”
女人停下脚步,帽檐上黑亮的蝙蝠眼睛瞬间比起,留下一团毛茸茸的灰黑色花心。
莱恩斯与海蒂遥遥相隔,平直的道路是隔绝天使与恶魔的门,猎人在天堂,血族在地狱。
“夜巡值班?”海蒂优雅地站在原地,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
这个玩笑开得不是时候,至少猎人板着脸,没有做出应有的回复。
“我需要你做出一些解释。”莱恩斯打量四周安静到只有寥寥几声虫鸣的环境,问,“你为什么在这里?贝拉呢?你究竟在做什么?”
北区的夜风微凉,海蒂裸露的臂肘和脚腕苍白无比,透着冷艳的红,她微微抬起头,依旧维持着微笑:“这里不是合适的聊天地点。你真的要和我在荒野里讨论正事吗?莱恩斯探长。”
莱恩斯对这个客套讽刺的称呼本能皱起眉,飘扬的黑色裙摆夺去了大部分注意力,好似海蒂的存在就只为了这一身丧服。
“你想去哪里。”莱恩斯下意识地将目光转向被宽大帽檐盖住的脸颊,大半阴影洒下,除了艳红的唇,那里什么也没有。
“集市胡同里有家为酒鬼开的店,老板娘是个丧夫的母亲,有兴趣吗?”
莱恩斯侧过身,“听你的。”
北区集市的胡同里藏着许多独属于下等人的“世外桃源”。粮食发酵后产生的香气和每一缕空气相融,堵塞鼻腔。这里有劣质的牛排和下酒菜,有说大话的男人和讲粗话的女人。
衣着精致如黑天鹅的海蒂在里面格格不入,她的举止受过教养,声音刨去情感的冷淡透着居家妇人的温软,她的皮肤白皙,脸庞瘦弱。像进入孩子堆的芭比娃娃。
酒馆里大半的眼光都集中在这个带进了冷风的女人身上。
留着胡子的大叔举着酒杯朝海蒂吹口哨,赞赏地看了莱恩斯一眼:“眼光不错?”
莱恩斯对这种混乱的酒馆不陌生,他忽视了周围人的调侃,跟在海蒂身后来到了喧闹里最静谧的一处小木桌。
海蒂点了两杯啤酒,白沫溢出杯口,淌在木桌上。
仍旧有不死心的客人因为好奇而大量这个格格不入的女人。但夜晚买醉的人们各有各宣泄的方式,一个不会笑的娃娃不比他们怀里浪荡的活人有吸引力。
狭小木桌一半都被巨大的啤酒占据,是需要5个铜币,就能依靠劣质啤酒过一个美好的夜晚,是很划算的买卖。
“你想问什么?”海蒂没有去碰有缺口的杯把,细小泡沫凝固在酒面上,缓缓下沉,这实在不算什么好啤酒。
10个铜币换来了一个不比野外好多少的谈话场地,莱恩斯对这个环境不甚满意,却也不再挑剔,比起干净的房间,海蒂是更重要的讨论对象。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替他管理血猎。”海蒂回答。
这个回答让莱恩斯沉默了片刻,逐渐升起的违和感又被压下去半分,“这不是你,海蒂,你应该带着贝拉去过平静的生活。”
“我们就这个问题已经讨论了很多次,这就是我,莱恩斯。”
“贝拉呢?完全没有人见过她。”
“她在她应该去的地方,一个平静祥和的偏远村庄。”海蒂的眼睛柔顺了一些,透过稀薄的面纱,极难分辨。
“告诉我你的目的,海蒂,诺德那么努力让你远离血族与血猎,怎么可能会让你来接任会长的位置。你到底做了什么?”
“遗嘱是诺德立得,公正是夜巡做的,这里没有任何手脚。我是在完成他的遗愿。”海蒂冷冷地回答,像一台机械,她怔愣了片刻,看向莱恩斯,问,“现在的血猎不好吗?”
莱恩斯透过那层薄纱,仿佛又看到了在厨房的灶炉前捧着隔热毛巾,等待曲奇出锅的妇人,那双眼睛迷蒙又期待,担忧又喜悦。
她在问她做得不好吗?
莱恩斯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海蒂做得很好,她稳住了混乱的局面,整治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但她又做得不好。
莱恩斯根本不知道要如何评价现在的血猎。
凭着对猎人精神的固执于坚持,诺德将欲望压在深潭底,血猎是一汪表面澄澈的清泉,那些沽名钓誉尸位素餐的贵族们即使再嚣张也不敢将脏污吐在水面上。
海蒂的到来将泉水搅了个天翻地覆,水怪的财宝库受到威胁,纷纷露出真面目,于是清泉变作流淌着血液的战场。没有人喜欢暴政,也没有人喜欢战争。
更何况海蒂的原则是不支持的就是敌人,莱恩斯目睹了部分老友的离去,也目睹过熟人的死亡。血猎的大厅成了刑场。穿着丧服的女人是飘在男人们头顶上的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