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解元可有打算参加大后年的会试?”今年又是会试之年,春试早已经结束了。莫钟书如果想要以科举晋身官场,就只能准备大后年的了。
吕熠这般问,话里明显有拉拢抬举之意。从上船之时开始,他就一直观察着莫钟书。这个年轻人才华横溢,见解独到,更有着各种旁人意想不到的奇思妙想。如果能把他收为己用,一定可以成为一个好助力。
莫钟书想也不想就道:“不,我无意出仕为官。”
“为何?”吕熠似是有些惊讶。普天下的士子寒窗苦读不就是为了金榜题名然后加官进爵吗?莫钟书如果真不愿意出仕,又何必去考那举人?
莫钟书看到了吕熠眼中的疑惑,暗暗叹了口气,考取功名不过是一时的权宜之计,给莫荣添一个念想他就会限制他那些老婆不许她们暗害自己,可现在他的翅膀长硬了,可以脱离莫府自立门户了,自然有权利说“不”了。但他也不能跟个外人解说莫府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只好另外找个理由,“我并不懂得做官。”
这算什么理由?除了极少数幸运儿,所有的人都不是生来就能做官会做官的。而且吕熠根本不相信这个说辞,几年前莫钟书的那份乡试策论可是在朝堂上被反复讨论,一个当时年仅十四岁的孩子就有如此见地,几年过去,怎可能反而不懂做官了?
莫钟书不禁苦笑,他真不该抄袭别人的言论,也罢,今天他就找个由头了结了它。
他想了一会儿,斟字酌句,慢吞吞道:“当年那份策论,其实并非本人见解。莫某在观澜书院求学多年,得蒙齐山长青眼看顾,多番带同拜访数位博学大儒,因而有幸闻听许多真知灼见。但莫某愚钝,似懂非懂,只囫囵吞枣强记于心,而后虽在乡试中一鸣惊人,其实不过是鹦鹉学舌,拾人牙慧而已。”要是手里有个电脑或者手机,莫钟书一定要让吕熠上网看看,那所谓的天才到处都是一抓一大把。
一番半文半白的解释,却只让人半信半疑,“即便如此,能有此悟性,也堪称人中龙凤,怎可妄自菲薄?”吕熠对朝野都很关注,齐成章的名字他不陌生,却从没听说过哪位大儒能有如此之才智。所以他还是极力想说服莫钟书投身官场。
吕熠面对他认为值得网罗的人才时,是足够礼贤下士的,也愿意花时间和心思来收买的,当下就施展三寸不烂之舌,滔滔不绝地说了长篇大道理,从君臣大义到书生名节都扯了一通,几乎把他自己都感动了。
只可惜莫钟书就像一堵浸了水的棉花墙,打不疼扎不透还点不着。不管吕熠说什么,这既不忠君也不爱国的小奸商就只是笑,偶尔“之乎者也”几句,却全是无关痛痒之词。
当官的看着威风八面,手里的金饭碗更是闪瞎了不少人的眼睛,可莫钟书知道那金饭碗里的东西并不好吃。用他前世父母的话来说,就是当官的要是不贪不腐,真心为人民服务,准得穷死累死,莫钟书没有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的崇高觉悟,当不成清官。可做贪官却是个技术活儿,贪多了受人唾骂,贪少了要得罪同僚上司下属,这个度比高空走钢丝还难把握,何况贪污受贿那些事儿也不是人人干得来的,是非不分黑白颠倒更加折磨人的良心,心理素质不过关的人,还没等到所谓天理国法来惩治,就已经自己把自己吓到脑溢血心肌梗塞了。前世的父母都自认就是那心理素质低下之辈,莫钟书在他们的教诲下也没啥出息,所以很有自知之明地从不惦记公务员的位子。
吕熠无奈,又抛出了另外一个诱饵,“如果莫举人执意行商,本王可以为你争取到皇商的位置,为皇家采购海外物资。”吕熠开出这个条件足够优厚,不信莫钟书还能不动心。
皇商就是隶名户部为皇家宫廷采办各种物资的经商者,虽是商人,却已有半个官员的身份地位,而且皇家的生意好做,皇商获利丰厚。因而富商大贾们无不趋之若鹜,为了争取一个皇商的名额而削尖了脑袋到处钻营托关系。
吕熠主动把皇商的生意许给莫钟书,等于直接往他手里塞钱,本以为他会满口答应,并为此感恩戴德,从此为吕熠鞍前马后奔走策划。如此,即便莫钟书不当官,也一样是他的奴才。
可是,莫钟书根本就不想接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跟政府做生意有利有弊,政府采购的价优量大,但有时货物都交付许久还迟迟不能结算,他就曾亲眼看到莫荣添为了收回一笔货款而到处求神拜佛,更听说有的人因此而陷入资金周转不灵的困局。他宁可和平头百姓做交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省心多了。
莫钟书不欲做那皇商,但却愿意与吕熠谈另一笔生意。
正文 第94章
“王爷出海三年,耳闻目睹,想必已经了解海贸生意利润有多丰厚,不知是否有意从中分一杯羹?”
吕熠一听这话头,便知道莫钟书要说什么了,“你不懂做官,本王却是不懂这海洋运输,也没那许多精力顾及。”
莫钟书更加高兴,“不须王爷费心劳神,我愿意送给王爷一成干股,每年腊月就派专人送上红利。”不插手经营只等收钱的股东才是好股东哈。
莫钟书仰头望着头顶上漂浮的云朵,恬静淡然,洒脱不羁。可是世间谁能有浮云一半的自由?他不是懵懂无知的孩童,有些事情尽管他很厌恶,但为了自保也不得不为。他这一趟赚了大钱,一定会招人眼红。这年头没有背景的人做什么都不容易,他呕心沥血才把生意铺开做好,但也许某个权贵动动手指头就能把这一切全都夺走。这吕熠既然是皇子亲王,除了皇帝老头之外,别的人大概都难动得了他。如果能用一成红利换取这把保护伞,倒是很值得的。
吕熠早就见惯了民间商人的种种伎俩,不过莫钟书有如此之态还是出乎他意料。这个人与他以往见过的都不一样,他应该早就已经猜到了自己的身份,却一直不冷不热的,仿佛自己就只是船上一个普通乘客,从无巴结讨好之意,受了恩惠就设法报还,谈起生意来又是分文不让,刚刚还对自己许下的功名利禄不屑一顾,转眼间又会主动献上一成的红利以寻求庇护!
不过,如果莫钟书能为他所用,吕熠不介意给他当一下靠山。
“与其送红利,不如直接把你从外洋带回来的一成货物送与本王。”吕熠是个有大眼界的人,并不将这点钱放在眼里,但莫钟书的货物里有许多旁人没有的东西,就比如这次的望远镜,让他对未来的货物有几分期待。
莫钟书也知他的话中之意,笑道:“我无所谓。不过,今后不会再有望远镜之类的东西了,只老老实实地做买卖,带回来的应是香料宝石象牙之类的普通货物。”以他的能力,确实捣鼓不出什么新花样了。
吕熠买断那些七倍望远镜是作为军事物资的。莫钟书要是再弄出更多的望远镜来,万一流入敌军手中,说不定会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何况他已经给自己和李长义各留了一百个七倍望远镜,剩下还有五千个四倍望远镜发卖,风头出够了,钱也赚够了,再不知足麻烦就要上门了。
吕熠一双鹰眼盯着莫钟书看了一会儿,垂下眼皮思索,很快就有了主意,“也好,我收你一成干股。作为交换,我赠你一成玻璃工场的股份。”
还未出海的时候,吕熠的目光就瞄上了玻璃的生产制造。玻璃的价格一直居高不下,偏又极受天朝及周边几个小国的富贵人家青睐,如果能自己生产加工,把定价权抓在手里,于国于民于他自己都是一件大好事。自从莫钟书帮他搞到了玻璃生产技术,他就一直在心中筹划工场的运营了。
莫钟书的一双眼珠子马上就警惕地转起来。他们的身份地位不对等,吕熠要玩交叉持股,肯定还有后续条件。
“这一成股份却不是白给的。你须得协同管理,时时过问工场的生产情况。反正那制作方子也是你弄来的。”说白了,还是想做个套子套住他。
莫钟书哭笑不得,这吕熠太看得起他了,或者说,世人都太看得起他了。
不管莫钟书怎么说,他都抹不掉身上那个天才的烙印了。那个印,起初是他为了保护自己而煞费苦心地弄出来的一件防弹衣,后来被越来越多的人承认,反而变成束缚他自由的绳子,还挣不脱甩不掉了。
如果莫钟书真的是个天才,他倒也认了。可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重几斤几两。小时候念书,得益于上辈子父母给他打下的良好基础,再加上各位师长的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