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一只手,点了点陆安峦的胳膊,用口型问他:“陆叔叔?”
陆安峦眼皮跳了一下,欲言又止。他说不清楚,沈念每次叫陆成江“陆叔叔”,他都觉得心口有刺,让他想起被他撞见陆成江抱沈念的那个晚上。
“跟你没关系,你不用管。”他点点碗沿,示意沈念继续吃。
然而他早就该领悟,沈念那股劲儿上来,谁也压不住。
沈念一把拽走他的手机,放在自己耳边:“陆叔叔,我是沈念。”
他叙述得极其简洁,只跟陆成江说自己和同学在学校起了争执,陆安峦过来带他去医院。
非午餐时段,饭馆里清静少人,尽管隔着一张方桌,陆安峦依旧能听到电话那头陆成江在沈念说完第一句话后就软了语气。陆成江慢声细语,从沈念的伤问到饮食起居。
陆安峦听进耳朵,心里的刺痒在沈念挂断电话时达到顶峰。
沈念面露难色,迎着陆安峦冷下去的脸:“陆叔、你爸,想把我转去市一中借读,让我和你一、”
“让我多照顾你?”陆安峦把手机揣回口袋,起身到柜台付馄饨钱,沈念被他撂在原地,对着半碗凉掉的馄饨。
“行。”陆安峦回来,干巴巴扔出一个字,“我肯定把你照顾得好好的,肯定,用不着他再操心。”
状似叫人安心的一句话,沈念却听出来陆安峦的咬牙切齿。
半碗馄饨剩在桌上,陆安峦说走,沈念就跟在他屁股后往外走。
他们直接回了家,家里王妈白天和宋挽青在一块,在宋挽青和陆岳霆的旧居做刺绣。
一个人都不见,陆安峦直奔二楼,把沈念落在门口。
他心里冒火,明知不该迁怒沈念,但还是控制不了脑子里循环播放陆成江在电话里的语气,他在地毯上仰头对着棚顶坐了许久,好半天缓不过劲,阳光从鼻梁走到下颌,门被敲响。
沈念站在门口,身上还是半干不湿的校服,手里拿着他在家里的睡衣。
“我想洗个澡。”沈念说。
“那边洗不了?”陆安峦手指向走廊尽头的公用卫生间,“偏得在我这洗?”
“对,偏得在你这洗。”沈念说着,两步钻进他的卫生间。
浴室很快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陆安峦屈膝坐在地毯上,对着浴室门。
这种感觉实在难以描述,是个人都会以为他愤怒于与毫无血缘的人争夺父爱,但实际上,他不确定自己气的是什么。
沈念在浴室许久不出来,陆安峦再次破门而入。与以往不同,此刻的沈念什么都不说,他站在浴缸中间,身上几乎没有沾水,就像刻意等陆安峦进来。
陆安峦取下淋浴头,试好水温绕过沈念后背的伤向他身上冲水。
“市一中,”沈念回过头,看着陆安峦的眼睛,“你想让我去我就去,不想让我去我就不去。”
“你去。”陆安峦蹲下身,往沈念腿上冲水,低声道,“以后你就在我眼睛底下,什么事,都经过我。”稍微停顿了一会儿,又说:“从今以后你不归陆成江管,归我管,答不答应?”
“嗯。”
答得太干脆,陆安峦怀疑自己没听清,于是他反手关掉水,站起来对沈念说:“你再说一遍。”
“嗯,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