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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秋六（第1页）

1075年9月

中午时分

西圣骏斯克城巴达耶夫粮仓

没过多久，四处敲响的钟声便招来了数以万计的城镇难民，他们不顾低温与饥饿，携家带口地来到此处，只为获得一份弥足珍贵的救济粮。

萨伏伊拖拽着困乏无力的身躯，走过了数个街区巷道，终于来到了这条朝圣之路的终点——巴达耶夫粮仓。

从远处看去，这座由钢筋混凝土搭配木制结构构筑而成的仓库实际上并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三角形的房梁，用水泥涂抹过的墙体，还有几扇对称排列开来的玻璃。这些平平无奇的粉饰，让整个仓库看上去像是一个极其难看的火柴盒，令经过这栋建筑的任何一个人提不起哪怕一丝好感来。

然而，在早已满目疮痍的西圣骏斯克城内，除了一些诸如高塔和教堂之类的地标性建筑外，人们其实很难再见到一座真正意义上完整的建筑物，在联军炮兵持续不断的狂轰滥炸之下，城内的大部分居民区和水电供应设施都遭到了极其残酷的打击，深达一米的重炮弹坑布满了西圣骏斯克城的各条街道，猛烈燃烧着的建筑残骸下住满了无家可归的难民和感染者。

对，还有那些感染者……他们才是这场围城战中最为悲惨的存在。

这些得了矿石病的可怜人，他们的食物配给少的可怜，人群聚集的地点又多位于城市外围——而那些地块儿，则是联军炮兵和攻城部队重点照顾的对象。

不过，这些都只是围城刚刚开始时出现的一些现象罢了。现在，在这座摇摇欲坠的城市中，除开身体健康方面的某些差异以外，普通人与感染者之间并无太大区别，两者都只能从城内捉襟见肘的食品库存里获得一小块儿黑不溜湫的面包，能够正常行走的人都被安排进了工厂，在那里，他们将为前线的士兵生产各种类型的枪支弹药，而相应的，这些临时工人所能获得的救济粮也更为“丰厚”。

和这座城市对待感染者的态度相似，萨伏伊对感染者其实并没有什么“血海深仇”般的偏见或者敌意，但在有生之年，能够看见感染者同普通市民们在同一间工厂里的辛勤工作的她，只是默默感慨：原来这些身上长着大小斑块儿的可怜人，只有在这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才能真正享有的奴隶主许诺过的平等和自由。

不经意间，城内竟下起了绵绵细雨，细小的雨珠铺天盖地地飘洒在人们的防寒衣物上，这场雨来的并不生猛，，但它却和着阵阵吹拂的寒风，浸润了人们暴露在外的皮肤，使人一个劲儿地发抖打颤。

巴达耶夫粮仓的外围，是一个相当开阔的广场，这片广大的开阔地可以容纳上万余人，吞吐量相当之大。除此之外，作为西圣骏斯克城库存最多的一处食品储存库，在围城开始以后，巴达耶夫粮仓自然而然地成了该城最大的一处食品供给点，全城大半部分的难民，就是靠着从这里分发出来的救济粮苟且过活的。

“还没登记过的市民，往前面来！已经领到了面包的人，请赶快离开！”

“每个人都有份！不要在队列里推攘！也不要试图哄抢！人人有份！人人有份！”

眼下，维持秩序的军警和工作人员正拿着喊话筒，维护着好像会一触即溃的公共秩序，他们在不同队列中来回穿梭，防止有人“偷奸耍滑”，或者直接抢夺其他人的口粮。除此之外，几十名荷枪实弹的乌萨斯士兵包围住了整个粮仓围场，只要有恶件发生，他们就可以随意开枪，且不需要任何理由。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左磕右拌，萨伏伊总算是将自己的身体从黑压压的人河里挤了出来，但她并没有待在原地休息，而是开始在指定的队伍里排队领餐。

她如释重负地掏出衣服内包里的救济券，这张被揉拧得满是褶皱的白纸上，除了她们三个人的名字以外，还盖上了救济委员会的印章。难民想要拿到食物，就必须凭借委员会发的救济券。

如此一来，想要钻空子的人自然也不在少数，有人做过伪造假券的勾当，但是……下场一般都不会太好。

萨伏伊将救济券握在手心里，丝毫不害怕手里这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会被抢走，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里——巴达耶夫粮仓，是现目前整个西圣骏斯克城内治安最好的地方，就算真有人抢了粮券并企图逃跑，他也绝对跑不过那些在现场执勤，并且吃饱喝足的乌萨斯宪兵，当然，吃饱喝足这个词只是相对而言，退一万步讲，就算你真能跑过宪兵，也绝对跑不过他们铳械里的子弹。

在这种人员杂乱的地方，人们最需要担心的不应该是抢劫，应该是偷窃问题。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总有小偷小摸可以悄无声息地把东西顺走，换作是平常，可能也就是一两百乌萨斯卢布的问题，但放在现在来看，要是用来保命的粮券都被偷走了的话，那这一家子人的性命估计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所以，把重要的东西握在手里，才算是明智之选。

“啪嗒——啪嗒——啪嗒——”

渐渐的，如细针般微小的雨水开始变大，就像是老牛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皮毛，将本是灰褐色的天空，盖上了一副白蒙蒙的雾纱。

萨伏伊不禁担心起弟弟妹妹的情况。

“奥列格本来就在发烧，要是还淋了雨，那可就太糟了……不过，安娜应该应对得过来，前几天从垃圾车附近捡到的那把烂伞，估计能起些作用……但愿吧……但愿……可不要再出什么岔子了。”

卡特斯把手中的粮券握在胸前，做出一副虔诚祈祷的模样，但她并没有察觉到，面前那条如盘龙一般歪歪扭扭的长队已经消失殆尽，现在，她已经不知不觉地排到了队列的最前面。

该轮到她领救济粮了。

“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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