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璧君垂着头,道:“可是我本该相信你的,我……”
萧十一郎道:“你并没有不相信我,你若是真的不相信我,又怎会和别人那样赌赛?”
沈璧君道:“可是我本不该这样轻易就怀疑你……”
萧十一郎叹道:“这并不是你的错。方才那种情境,换成是任何女子只怕都会忍不住怀疑,又怎么能怪你?”
他不让沈璧君说话,接着又道:“而且你若非很在乎我,又怎会怀疑,又怎会患得患失,忍不住往最坏的地方想?爱,本就最容易让聪明的人变成呆子。”
沈璧君将脸颊轻轻贴在萧十一郎的胸膛上,幽幽叹道:“有时候我忍不住在想,玉姑娘那么了解你,又聪明绝顶,才情奇突,只怕比我更……”
她这句话还未说完,萧十一郎突然握紧了她的手。
她忍不住抬起头来看萧十一郎。
萧十一郎沉着脸,瞪着她,好像只想重重打她一顿屁股。
沈璧君笑了,深深投入萧十一郎的怀中,轻轻叹道:“好,你不要我说,我就不说。但我可以不说,却不能不想。”
萧十一郎板着脸,道:“你最好不要胡思乱想。”
沈璧君嫣然笑道:“好,我绝不胡思乱想,可是我也要告诉你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
她站直了身子,眼睛凝视着萧十一郎,一字一字道:“你并没有夺人妻子、拆人姻缘。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我自己愿意做的,所以你用不着不安,更用不着觉得对不起人。”
萧十一郎长长叹了口气,苦笑着道:“但若非因为我,你和连城璧岂非还是武林中人人仰慕的一对夫妻?名第高华,天之骄子,过着富贵而安乐的生活,接受着世人对你们的尊敬和崇拜?”
沈璧君道:“但若非因为你,我怎么还能活到现在?也许我早就已死在了那可怕的小公子手里,也许我早就已变成了逍遥侯掌中的玩物。”
萧十一郎不能否认,悠然长叹道:“虽然如此,我终究还是难逃夺人妻子、拆人姻缘之嫌。”
忽听玉如意也长叹着道:“可叹呀可叹!想那沈璧君为了追求一份真情,非但背叛了礼教,背叛了家庭,而且放弃了一切,失去了一切,但无论是多大的挫折和打击,无论是多重的磨难和困苦,她始终都没有皱一下眉头;想那萧十一郎虽是光明磊落的男儿汉,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却冲不破一点点世俗的偏见,不敢直面感情,大胆去爱,哪里及得上小女子万一?人生在世,当放情适性,任意狂为,如何耽耽于礼教和规矩?夺人妻子又如何?拆人姻缘又如何?只须爱得深,爱得真,虽海枯石烂亦绝无二心,就算是天下之人都骂我、诟我、毁我、谤我,又何足惧哉?天上地下,天地之间,四海之内,八荒之外,又有什么东西能比得上真情更珍贵?”
萧十一郎苦笑。
他不能不承认,他这大男人有很多地方确实比不上柔柔弱弱的小女子。
沈璧君眼睛凝视着萧十一郎,柔声道:“我知道这个结在你的心中是很难被解开的,但无论你对我如何,我都是绝不会再回无瑕山庄去了。”
萧十一郎忍不住道:“为什么?”
沈璧君沉默了下来,面上忽然变得全无表情,过了很久,才一字一字缓缓道:“因为我恨他!”
她虽然在尽量控制着自己,可是她的拳头已握紧,她的语声也忍不住尖锐了起来。
萧十一郎这才真的吃了一惊,耸然动容道:“为什么?”
沈璧君沉默着,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又缓缓问道:“你知不知道这一年多来我为什么一直住在烟渚岛上‘临波小墅’里?你知不知道我明明已那样子背弃了连城璧,为什么还要接受连城璧的好意?”
萧十一郎默然。
他不是不知道,可是他却不能说。
因为他的结论完全是推断出来的,他并没有亲眼所见。
事实上,他听到的根本就都是些传闻。
传闻也未必就不可信,但却不是绝对可信。
沈璧君眼圈已红了,目中忍不住露出了悲伤、愤怒、怨毒和仇恨。
她的声音也激愤了起来,咬着牙道:“是连城璧!是连城璧逼得我无路可走,是连城璧逼得我只好接受他的恩惠和好意……”
说到“恩惠和好意”时,她已在冷笑,冷笑着接着道:“每一个人都以为我是被逍遥侯逼得无路可走,但我却知道逍遥侯早就已死了。一个死人又怎能逼得我无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