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人去门锁。
夏侯雍又回到了当初分配给他的那一件厢房,这里陈设如旧,但他的心境却大不如前了。
自从那次五日之内替元衡画完地图之后他再也没有回到过这里,因为他日夜陪伴她身边。
没想到再一次归来竟然是这样的境况。
他已经饿了快三天。
曾经高标朗秀的英俊男子如今枯坐在房中,神采与风流已经在日复一日的饥寒交迫中离他远去。
落魄潦倒是他最真实的写照。
曾经军旅生涯中艰苦的作战环境让他的身体对于饥饿毫不陌生,而他逐渐锻炼出抵抗性。
但这一次,除了饥与寒对于身体的摧残,更令他煎熬和痛苦的是来自于心底的矛盾斗争。
他后悔吗?
他是后悔的,后悔自己亲手断送了这一段亲密融洽、毫无芥蒂的情缘。更后悔自己出言不逊,将自己置于生死边缘。
他愤恨吗?
他不该愤恨吗?
哪怕是皇家失势长公主依旧就高高在上,依然可以凭一句失言轻易处置一个人,将他置于死地。
如果他能坚持认为这件事完全是元衡的过错,那他就只会在愤怒而不是在痛苦中等待死亡。
但他无法拒绝痛苦。
在漫长的时光和入骨的折磨下,他的懊悔逐渐取代了愤恨,他说不上为什么会这样,但是当这一切完成的时候,他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
内心甚至开始为元衡辩解。
她是真正的天之骄女,生于皇家,自小众星捧月,而她的出众又并不仅仅是因为出身就带来的地位和尊荣。
她有缜密周全的谋略、有机敏灵变的思维、有出众过人的智慧,他依旧毫不犹豫地用一切溢美之词来称赞她。
他爱慕她,这将是缠绕他一生的不治之症。
而她曾经也喜欢自己。
在醉人的甜蜜中,他心智被无孔不入的甘美香甜杀死。他自以为可以通过真挚的爱来消弭二人之间的身份界限,填补不可逾越的鸿沟。
正如他此时抬眼可见的屋中那一幅墨宝一样,“衡”与“雍”二字并肩而立,宛如一对璧人,那正是他隐藏内心里不可告人的秘辛。
那时他向她表白,她欢喜接受。
但现在他必须清楚,那都是在不冒犯她的情况下。而她最不可挑战的就是她的威严,身为皇女自出生而来就牢牢镌刻于她灵魂上的威严。
她永远是他的君,他只能永远做她的臣。
他耳边回荡着他与她初次相见时她说的话:想活命,就要听话。
不是她的错,而是他的错。
只有这么想,才不觉得自己爱错人,付错了真心。他替她开脱,只是想赦免自己,赦免这个因爱情而深受折磨的灵魂。
因为无法反抗和改变,只能把已经发生的负面事情合理化,才能麻痹自己,让自己好过些。
无奈之举罢了。
昏昏沉沉的日子不知道何时才是尽头,他头脑混沌,直到他察觉有人进屋,向门口投去一眼。
宅邸内的侍女梨玉,他刚入宅邸时她是负责给他送膳,如今则是按照长公主的要求给他送来清水。
“公子喝吧。”梨玉将水壶摆放在茶几上,替他斟了一杯。
这几日一直是梨玉给他送水。如果连水都不让喝,那夏侯雍早早就离开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