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挺能啊,你忒胆大了啊,你敢问你妈这种问题?!”
“哪种问题?”陈非寒梗着脖子大声反驳,“我问她什么问题了?”
“你说呢!”叶舟恨不得直接上手敲人,“就几个月没管你,你还任性出花样来了!你喜欢上谁了?男的?”
陈非寒一愣,当场傻在了原地。
老城区的夜晚很热闹,到处是跑出来吃小食的人。河边的灯火沿着河堤点亮,一路延伸到天际线的尽头,延伸到十四总看不到的地方。
怎么可能?
“放屁!”他的声音更大了,“我他妈喜欢谁啊我,臆想一个吗!”
叶舟闭了闭眼,紧接着是长久的沉默。
“随你,”他无奈地说,“陈非寒,这种事情我随便你。”
“从小我就说我们家和别人家不同,你听不懂中国话吗?知道不同是什么意思吗?非要让全世界知道你有两个妈?”
陈非寒紧抿着唇,死死盯着地面,就是不抬眼看人。
“你是不是……”
叶舟的表情变得难以启齿起来:“因为这样才不肯回家的?”
陈非寒猛地抬起头,颤声问:“你说什么?”
“哥,你再说一遍?”
大少爷喜欢摆高贵架子,一般不会喊叶舟叫哥,除非是有事相求或者管不住嘴。管不住嘴有很多种方式,比如眼下这种。
他知道自己过得太好了,没有承接过来自家庭的苦痛,没有遭遇过闲话以外的身体伤害,没有对这段人生产生过哪怕一丝一毫的不满。
他更知道这是因为谁。
国庆假时,区政府旁的公园会放烟花,掐准时间来看的人越来越多了。
男生张了张嘴,突然曲起指节,又无力地松开了。他的眼睛盯着裂缝中的小草,等到第一声烟花响起来时才说:“我错了。”
他说话很轻,音节绵长,像是一次妥协的叹息。
“我会经常回家的。”
陈非寒小时候以为全天下的家庭都是两个妈妈,甚至一本正经地怀疑过男人是用来干嘛的。直到他小学一年级时叶晴来开家长会,对当时的班主任说:“不好意思啊我家孩子比较调皮,我们是单亲家庭,平常有点儿疏于照顾。”
单亲?谁他妈是单亲?他愤怒地扑上去抗议,却被哥哥拎着衣领扯开。正当他手舞足蹈地进行二次抗议时,哥哥笑眯眯地说:“妈和姨在开家长会,咱们先回家吧?”
那年他六岁,叶舟九岁。他第一次了解到,寻常家庭可能并不是这样。
在家可以喊陈悦二妈,在外面却必须叫姨,他以为这是普罗大众对拥有两个妈妈的嫉妒,其实只是单纯的不正常而已。
这些往事说起来乏善可陈,不刻意去想的话压根记不起来。陈非寒以为自己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其实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记得清清楚楚。
人对痛苦,向来刻骨铭心。
这个国庆假过得不怎么好,陈非寒在家呆一天就想返校了。隔天林骁来做客,他家舟舟更是以各种名义查房,什么网不好,什么隔壁太吵,什么空调效果太烂……能鬼扯的都鬼扯了一通,变着花样搞视察。
仁礼中学只放三天假,只要俊逸不调休,他们也绝不调。陈非寒坐如针毡,返校当天恨不得长一对翅膀,跟着城际展翅翱翔。他一回寝室就看见尹知温坐凳子上整理书籍,长腿憋屈地弯着,像是来了很久。
他这个国庆假也过得不怎么样,肖卓那死兔崽子技术稀烂,害他直接稀里糊涂掉回钻石,恨不得给对方表演一个撒手人寰。
“来这么早?”仙女打了个招呼,“你跑过来的?脸这么红?”
“东西太重,”陈非寒没什么表情地回答,“行李箱里很多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