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久安上任以来,一直推拒各方的拜访和请柬,因此应平县三大富豪之间一直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上,现在平衡终于要被打破了。
谢岁钱推着一个巨物登门拜访,物件被深蓝色的布匹罩住,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外形轮廓。
谢家曾多次向新县令官递贴,都被陆久安的长随婉拒,他已经做好了再次被拒之门外的准备,没想到这次轻轻松松地进入内门。
他走在铺就平整的青石底板上,犹自不敢相信。迎面走来一位头戴高帽身着官服的年轻人,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已经不由自主弯腰行礼。
“草民拜见县令大人。”
年轻县令快步走来,轻轻托扶起他:“谢老爷不必多礼,听闻谢老爷今日过来,为本官带来了一件妙物。”
听闻来人是谢岁钱的时候,陆久安心里大概有了猜测,随之联想到他儿子谢怀凉和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他隐隐有期待之意,对谢岁钱的登门倒没有初闻时那么排斥了。
陆久安直奔主题,谢岁钱也不拐弯抹角,将他引到车架前,扬手掀开罩子:“草民斗胆献上小小拙物,望大人不要嫌弃。”
一个做工异常精致巧妙的庞然大物呈现在众人眼前,这物什形如斗牛,一木一械间却紧密相扣,可见其工艺的精湛。物什表面抹了一层油光可鉴的蜡油,紧紧贴服着斗牛的身躯四肢。
“此乃何物?”这是陆起,他从小长在陆久安身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奇妙的东西,双眼放光。
“有点意思。”这是沐蔺,对于小侯爷执意要跟来一事,陆久安表示自己无力阻拦。
“不知此物作何使用?”这是陆久安,他相信能让谢岁钱当作敲门砖的东西,肯定不止这么简单。
“请容草民为大人展示。”
见陆久安点头,谢岁钱令下人将斗牛从车架上卸下来,斗牛巨大笨重,搬运的人却只有区区四人。这四人将斗牛用绳索套住,通过两个圆形的装置,很顺利的就放置下来。
嗯,滑轮装置的雏形!陆久安心里点头。
接着,一名男子在谢岁钱的示意下爬上斗牛,双腿微微一夹,斗牛抬起四肢,稳健得走动起来。
“斗牛活了!”围观的人七嘴八舌地叫嚷开来。
谢岁钱心中忐忑,他听了儿子的劝诱借此物拜访县令,其实私下里觉得这东西徒有其表,根本没什么用,只能用作观赏。
但是陆久安不这么认为,他仔细观测发现,坐在斗牛身上的男子一直在微微晃动双脚敲击斗牛肚子,仿佛在对它进行额外的动力。
这样一看,分明和现代的自行车有几分形似,只是斗牛肚子被封闭起来,让人看不出来如何运作的。
一个跨时代的产物!
目前的交通运输都是需要活物拉动,应平县本来物资有限人力不足,这个斗牛只要稍加改进利用,可以起到了不得的作用。
这个物什想都不用想,肯定是谢岁钱从他儿子谢怀凉那里搞来的。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他真想把谢怀凉召来,摆上好酒好菜,促膝长谈后,为府上引入这等人才,召作门客。
陆起小心翼翼探出手摸了一下斗牛:“这里面真有一只牛吗?你们在驱赶着它走动?”
“只是一堆死物,都是木头器械。”
“好神奇啊。”陆起说出了众人的心声。
在大家的好奇心下,谢岁钱说起斗牛的来历,谢岁钱不愧是商人出身,真真假假掺和着一块讲,众人没觉得半分不对,都是听得啧啧称奇。
陆久安忍不住地想:“谢岁钱不会是说书先生起家的吧。”
在他的讲述里,家中犬子因为怀着一颗悲天悯人的大爱之心,带着家仆参与了修理河道之事,因为天生聪慧,体恤下人,对于工事有自己独特的见解,经过不断呕心沥血的失败将斗牛改进后创作出来。
陆久安:“令公子礼贤下士,别具匠心,让本官心生向往。”
谢岁钱连称不敢。
陆久安珍而重之地命人将斗牛保存好,然后把人引到会客厅,家仆端上时令果蔬,美酒佳肴,准备晚宴。
“早就听闻谢老爷鸿商富贾,广结善缘,可惜本官自上任以来忙于治水,一直没有机会结识。今日一见,谢老爷果真慈眉善目,自带富贵之相。”
这夸赞熨帖到谢岁钱心坎里,因为他过于圆润的身材,平时没少被另外两家挤兑。他笑眯眯地把脸鞠成一朵花:“陆大人过奖了。”
“来人,为谢老爷掺酒。”陆久安叫来随侍的丫鬟,又转过来诚意满满地看着谢岁钱:“说来笑话,本官初出茅庐,不胜酒力,只能以茶代酒。谢老爷可要喝得尽兴。”
谢岁钱不着痕迹的打量起新来的县令官,只见对方模样稚嫩,涉世未深,心里想着什么事全部都写在脸上。难怪听说皇榜高中探花,却要下放到这江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