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操搁府衙里也算得上是一件新鲜大事,每天一大早,铜锣声一响,不只衙差们乖觉地翻身下床到集合地列队站松姿,连府衙上下的仆人书吏有事没事都要拐到现场看一看,听一听。
经过一些天的训练,方阵已经初具成效,队伍站得整整齐齐,所有衙役挺直身板像根标杆,远远望去给人一种列兵布阵的错觉。
衙役跑步的时候也不再东倒西歪后继无力了,不少人甚至心里打着算盘,觉得每天照这么再训练一个月,冲刺一把说不定能把其中哪个护卫涮下来。
隔得老远,衙差报数的音量一声高过一声,这在府衙内已然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此时陆久安已经不在旁边监督了,轮到衙差跑步的流程时,他就和陆起加入跟着一起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参与进来的原因,衙役们跑得特别卖力,很有好好表现一番的意思。
陆久安还留意到,曾经在县衙挨过夜审的赵老三,看起来就像改过自新了一般,自那以后无论当勤还是出操,必定第一个响应,跑步的成绩也是名列前茅。
“大人,哎大人,下官有急事相报。”跑到一半,郭文突然匆匆忙忙赶过来把他拉到一边。
陆久安以为河道那边出了什么大事,现场如今进展非常快,已经进入到打通莫尽河与怒江通道的关键时期,郭文一脸急色来报,他脑袋里一瞬间出现那两队山匪“揭竿而起”的场景。
“出了啥事儿了?现场有人闹事?”
“什么现场?”郭文一懵,立马明白过来,“现场一切安好,青壮做工都很卖力,是另有其事。我刚才过来的时候,门童告诉我,说有一个自称侯爷世子的人要进后衙,被他拦下来了。”
“那人还没走,我就远远瞧了一眼,”郭文说到此处,脸色古怪。
陆久安心道说话说一半容易扯着蛋,忍不住催促:“此人如何?”
郭文斟酌着措辞:“此人蓬头垢面衣不蔽体,嗯,有伤风化。”
陆久安等着他下文,果然郭文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我原本以为是打哪儿的疯子,不想那人看到我后直接向我走来,迎面递给我一个令牌,那令牌通体鎏金,阳雕蟠龙,上面刻着永义侯三个字。”
郭文未尽的话没有说出口,但是陆久安大致明白了他的顾虑。
身为微末的九品小官,他见过的最尊贵的人大概也就是一州知府了。皇城的侯爷与地方上的主簿,中间隔着十万八千里,就算带着令牌亲自站在他面前,他也没法确认,但是他也不敢贸然把人赶出去,万一是真的,那就是冲撞了贵人,一不小心就丢了小命。
几番考量下,郭文把人安排到客房,还让仆人准备了一些热水和衣服供人换洗。
郭文的做法十分妥当,陆久安自然不会责怪他越俎代庖擅做决定。
前去的路上他一直想:如果这个侯爷是真的,那他到应平县是带着什么身份来的?目的是什么?是朝廷下派治水的?还是探查他请赈灾粮是否属实?他一边暗自思量一边想着应对之策。
两人很快走到客房,来人已经梳洗完毕,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只见面前之人穿着一身郭文随意寻来的轻薄密制蓝缎,头戴冠玉,手持折扇,在这陈设简陋的客房里丝毫不掩周身气度。
那人见到陆久安,自软塌上慢腾腾坐起来,围着他转了一圈,一双含情的桃花眼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唔,近距离看今科探花,果然是别有一番风味。”
说出这样一句令人迷惑不解的话后,他在两人的注视下,掏出令牌往陆久安怀里一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