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了摇头,不是说岳清音会见死不救,而是……怕他现在根本不会给我同他说话的机会。
柳惜薇低头思量了一阵,忽而一拍手道:“我想起个人来!空空庵的掌门冰沁师太与家母交情甚笃,我每年都会随同家母前去庵里听师太讲经。后来家母身体不大好,近几年都不曾出门,全是由我代她老人家去的。恰好那位冰沁师太精通医术,每次去都送了药让我带回府去给家母服用,且在那庵里有一间禅房是常给家母与我备着的,我看不如将心颜送去那里,冰沁师太乃方外之人,红尘之事绝不会多问,心颜送去她那里既可医伤,又有了暂时落脚之处,那空空庵向来少人去,因此不必担心被人发现。有庵中小尼们照料她,你我也就不必日夜相陪,也好向家中交待了。灵歌认为如何?”
“空空庵距此远么?”我问。
“不算太远,骑马过去小半个时辰也就到了。”柳惜薇道。
“既如此,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去,趁着夜色!”我果断起身道。
迅速收拾好东西,仍由柳明威带了田心颜,柳惜薇带了我,四人两骑直奔空空庵。
空空庵是建于山凹中的一所小庵,平日罕有人至,庵周围是几块农田和一道清溪,想必便是庵中众尼们的生存保障。
冰沁师太果然一派慈眉善目,见了一身是伤的田心颜,什么话也没有多问,很快便安排了一间禅房,令小尼烧水替她清洗,而后便细细地为她做了诊断并将她全身的伤处一一上了药。
一番忙碌下来已近子时,柳明威独自回了太平城,我和柳惜薇留在了庵里。我让柳惜薇去冰沁师太给她常留的那间房好好休息,自己则守在田心颜的房间,怕她提前醒来身边没人照应。
一夜的时间在纷乱的思绪中过得飞快,当破晓的晨光透窗而入时,床榻上的田心颜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呻吟。
唤来正做早课的冰沁师太,把过脉后说病人身体极为虚弱需要静养。待天亮后我便和柳惜薇回到太平城内,按师太开的方子去药铺抓了草药,买了不少的补品和食物,重新回到空空庵。田心颜仍然昏睡着,中午时醒来喝了药再度睡过去,一直到太阳落山。
给了冰沁师太一些银子,说是香火钱,其实是请她多加照顾田心颜,我和柳惜薇约定了再来探望,便作辞回往太平城。
进了府,沿着楼梯才刚上得小楼的二层,迎面正碰上从书房里出来的岳清音。我立住脚步望向他,他却看也不看我一眼地擦肩过去,仿佛我只是个陌生人,甚至……只是空气而已。
我在原地立着,偏头看着岳清音从小楼里走出去,头也不回地沿了甬路消失于夜色中。胃中突然一阵绞痛,紧接着是腹痛,头痛,全身痛,我扶着栏杆慢慢蹲下身,脑门上瞬间冒出豆大的汗珠儿来,一滴滴地落在脚下的地板上。
我手脚无力,四肢冰凉,不住地干呕,我听见绿水看到我之后的惊呼,飞奔过来扶起我,慌张地问道:“小姐您怎么了?您怎么了?小婢让人去请少爷——”
我勉强摆手示意不必,在她的搀扶下一步一蹭地回到房间,青烟几人看到我的样子都吓得懵了,铺被的铺被,倒水的倒水,我躺到床上,低声地向这四个丫头道:“我没事,只是突发性地难受一下……你们谁也不许去告诉少爷惹他担心!谁若不听话跑去对他说,咱们主仆情份就到此为止了!可听到了?”
四个丫头只好又慌又怕地点头答应,我便叫她们都出去,说要好好睡一觉,醒来就一定会没事的。
然而我根本无法入睡,头疼得似要裂开,我蜷在被子里不住打着冷颤,伸出手去想要端放在桌上倒了热水的杯子,却因胳膊抖得厉害而将水洒在了褥子上。
颓然地放下杯子栽回枕上,合起眸子强迫自己不许打颤,不许瑟缩。我知道这突如其来的不适是因为什么,不是中了毒,也不是犯了病,而是纯粹的痛——急痛攻心。
我没有料到会有人能对我造成如此大的影响,就在这个人方才与我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我竟有种濒临死亡的绝望。曾几何时,他已成为了我的血肉我的筋骨我的灵魂所依,再没有人能比他对我好,没有人能够取代他……这个自我穿来便一直和我相依为命的男人。
不曾想过兄妹间竟也能相互折磨到这个地步,也许我天生……不,穿来,穿来就是领受折磨的,被爱情折磨,被亲情折磨,被自己折磨。
这都是我自作自受,没有那么强烈的好奇心或许一切就都不会发生,正如岳清音所说,只要我不去沾惹麻烦,那就是给身边的人最大的福利了。
在床上躺了很久,直到将近子时那阵急痛才终于渐渐褪去。被褥都被我的冷汗浸得湿了,我起身下床,重新换了一套中衣和铺盖,身体仍然有些虚,喝了剩下的半杯凉水,躺回床上,恍恍惚惚地睡了过去。
醒过来时头重脚轻,睁开眼看,绿水几人都围在床前满脸地焦急。
“怎么了?”我哑声开口。
“小姐……”绿水眼泪刷地落下来,“您可吓死小婢们了!您这一睡就是一天两夜啊!小婢们又不敢去告诉少爷,又怕您出什么事……呜呜呜……”
我挣扎着坐起身,头痛欲裂,眼前金星乱闪,便一手支了头在膝盖上,问向她道:“少爷……没有来过么?”
绿水几人一起摇头。
“收拾东西,今天搬回原来的院子去住。”我努力抑制着自己发颤的声音吩咐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