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桃敛眸深思,从方才管事的口中又觅到了一丝端倪,那只小黄猫好像是陆茗烟养的,既然是她养的,为何又由一个哑奴来代为抚养?
乌崽难道是陆茗烟院子里的下人吗?但推揣那管事训人时的凶肃口吻,景桃又觉得乌崽与陆茗烟没甚么隐秘关联,否则,管事的一定会给好脸色。
思绪一时有些芜乱,景桃微微摇了摇颅首,开始专注验尸。
今日是尚书夫人死后第七日,亦谓之头七,她俯眸垂视尸身,今日回温,尸首泛散着一股霉味,阴潮而腐朽,在腹腔与肩颈等部位,除了遍布暗色瘀伤,且生有大面积暗色尸斑,当刀面精准沿着肋骨侧沿切开了颈骨的表皮时,她看到了死者咽喉处似是卡着了什么东西。
她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将此物取了出来,禹辰见状好奇上前:“此是何物?”
景桃狭了狭眸子,一面将东西放置在近旁的托盘之上,一面打着此物:“乍看上去,有些像抄经时所用的竹纸,它卡在了死者喉管之中,尚未完全吞咽之下,虽被消解了一大半,但依据色泽还有形态,还是可以推测出来的。
听闻是从死者的喉管之中取出来的,一抹讶色划过禹辰的面颜,他道:“竹纸?此纸黏成了一团,能摊展开来吗?”
景桃道:“应该能。”
她先是将尸体之上的颈部伤处缝合好,禹辰吩咐劲衣使打了一盆温水给她,景桃濯净了手,再将温水斟出了一小部分,斟入托盘之中,在温水的浸裹之下,那被揉得皴皱的竹纸,纸身遭致水温的消解,纸面逐渐伸展开来。
景桃看着,忽然地道:“竹纸之上有字。”
禹辰想要再问,身后蓦地出现了一道温沉地嗓声:“什么字?”
景桃抬眸看去,灵堂之外,走来一道修长的人影,是顾淮晏来了。
景桃微微支棱起身体,借着日光探看竹纸的纸面,光线穿透半透明的蜡黄纸身,一连串山钩银画的字迹渐而显形,她视线掠过,凝声道:“又是佛经经文。”
景桃话落,便是蓦觉诡秘,曾前在陆尧死前所抄写的佛经经文之中,她发现了字句不太连贯。而这一回,她又从死者喉管之中寻觅出佛经经文。
陆尧所抄写的经文,与尚书夫人所吞咽的竹纸,有何关联?
景桃自袖袂之中摸出了陆尧的佛经抄页,这页经文的墨迹,比竹纸之上的墨字要淡些,她审视两页经文,字迹居然是出自同一人之手,皆是陆尧所抄!
再仔细鉴察,景桃发现两页经文皆有一侧略微参差的边角,第一张抄页的参差边角出现在底侧,第二张抄页的参差则是出现在上侧。
“两页经文皆有参差边页,会不会实质上——是同一页?”顾淮晏垂眸看着景桃,“就像是一张纸,被人撕开了两页,只不过撕开较为齐整,可能让人误以为是两页。”
景桃眸色稍稍一亮,有这种可能,她照着顾淮晏所述的法子,试着将两张纸拼合在一起,果不其然,两张佛经左右两侧的参差完全咬合上,现在的行文完全流畅了。
景桃粗略观览了一回,经文所抄的是《坛经·忏悔品第六》,她试着从经文之上寻觅到端倪,但反复观读数回,仍是遍寻无获。
尚书夫人为何要将陆尧所抄的佛经撕下一半吞入喉中?这张佛经抄页本是由陆明昀收纳好,老夫人为何要取来?
亦或者是,这一张抄页对呀她有什么不可言说的隐秘?
景桃理不通,转而去问顾淮晏:“侯爷,在前院审人时,有何收获?”
顾淮晏道:“下人们所说之言,与陆明昀所述的,出入不大。”
景桃看着他,“既是如此,那似乎不能判定少尚书有无扯谎,他虽是处事圆滑,但为了官荫而私自去谋划的事足见此人心术不太正,我总感觉陆尚书和尚书夫人的死,跟他脱不了干系。”
景桃话落,灵堂之外忽然传了一声:“侯爷!”
是刘喻匆匆赶来,顾淮晏闻声那边卑职遣人去问了,已经见到了那位严嬷嬷,她和几位管事丫鬟常年守在阁子里,严嬷嬷鲜少在府中活动,但府内的事一般皆是由丫鬟告知,就据卑职目前了解到的,尚书夫人死后,这位严嬷嬷特地去跪拜守夜过。”
刘喻说完,又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虽说如此,卑职觉得此位嬷嬷行事诡幻,偌大的藏书阁内凉飕飕的,亦是几乎没有掌灯,阁内晦暗阴森,感觉起来阴气颇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