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绡光着双足,姿妍丽质,潇洒落拓地独自回到了她的娘家,她为自己筹谋好了,女人不只有卖身这一条出路,她要把自己的过往清洗得干干净净,唯有这般,才能配得上她的恩公。
接下来的一年里,尤氏做过诸多的营生,在四大坊里卖过脆豆腐,给有钱的员外人家做些针线活,最后唯一定下来的营生是卖花。
红绡对于择花摆花的认知,皆是来源于天仙阁这八年以来的熏陶磨养,虽然一路荒腔走板了前半生,但所学的其他技艺,到底还是派上了用场。
红绡摆花的手极巧,生种出来的花儿,俱是又美又艳,那些爱养花儿的夫人们,都喜欢尤氏养的花,其中,尤以她养得牡丹、水仙、天葵,最为喜人。
尤氏知晓,京兆府离桫椤坊近些,遂此,她常常拎着花篮子,往桫椤坊跑得频繁,每回,有意无意都会路过那庄严的朱红府门,佯作无事地睇上一眼,偷偷地瞄上几番,能不能见到景大人。
但天公并不作美,尤氏不曾遇过那一位衣袂翩翩的少年郎,只不过,因跑得勤,那府门的两位司阍,还有当初负责做案录的衙差,倒是眼熟了她,他们收了尤氏不少亲手做的茶品甜点,尤氏称要报恩,遂是逢路过,必是要笼络人心。
时而久之,京兆府午门都晓得有这般一位美娇娘的存在,争相会给她通风报信。
例如,景大人今日又在哪个州府办差啦,遇着什么案桩,要剖验什么尸体云云。
尤氏兴致勃勃地听着,在外人眼里枯燥乏味的事,她如听仙乐一般享受,她对他本是一无所知的,但听着这些琐碎之事,似乎就能离他离得近些。
这不,很快机会就来了,办案的衙差对她说,秋蔓坊出了一桩命案,凶犯就潜伏于斯,景大人今晨刚回京,马上率午门和官差前去验尸,一并缉拿凶犯。
=请。收。藏[零零文学城]00文学城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尤氏心率如悬鼓一般,怦然直跳,这是一个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她瞬即拎上了提前备好的花儿,欣然赴往秋蔓坊。
果真,尤氏甫一入坊,就被那贼秃盯上了,她被贼人所胁迫,与官府等人相对峙。
贼秃的刀抵在尤氏的脖颈上,但尤氏毫无惧意,她看到了景知远和一众腰佩绣刀的劲衣使,才过了整整一年,那个翩翩少年郎,已经出落得如杨松寒柏一般,峻挺英姿。
太久未见,尤氏胸中生尘,眸含泪意,可景知远以为她是惧怕而泣,与那贼秃周旋几遭,三下五除二,将尤氏救了过来。
心心念念的人儿,再度相逢,尤氏却发现,景大人待她依旧疏然淡冷,她的护花英雄好像……早已不认得她了。
可尤氏并未心灰意冷,下定了决心。
她将那一盆花送了过去。
景知远没接,仅作困惑之状。
尤氏手上的花,是一盆蓊郁葱盛的丝萝。
尤氏道:“一年前蒙恩公相救,妾得以捡回一条性命,妾本丝萝,无以为报,愿托乔木,一生效犬马之劳,甘而无憾。”
她打从离开天仙阁,胆识都变了,说出这番告白之辞,她心境平静又忐忑,那些劲衣使都震颤了,景知远亦是微怔,大概从未有哪个女子,敢这般直截了当在官爷近前,私授终身。
尤氏是全场最为平静的人,与舞台上唱戏那般,足以相媲美。
景知远凝视她一眼,尤氏继续道:“天仙阁有个规矩,但凡从狎客手里劫下优伶的人,优伶必要洗尽铅华,以身相授之,妾一样如此。”
景知远静默了片刻。
尤氏一径地瞅着他,这段话是她胡编乱造的,她把自己押得很重,她不愿相信自己会输,说话间,泪盈于睫,一派楚楚可怜之色。
漫天飞雪,尤氏来得匆忙,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素白梨花纱衣,发簪轻绾束在鬓后,白皙如雪的瓜子脸盘上,鼻头和腮部,被雪霰冻得通红,她的眸色亦是濡湿着的,瞳色泛着薄红,泪花乱转。
景知远眸色深黯,什么都没说,无声地解下玄色绵氅,披罩在了尤氏身上,一只劲韧结实的手臂,揽住了她的瘦弱肩膊,护送她上了马车,景知远问她家里的住处,又吩咐车夫送她回去。
没等尤氏问起,景知远说:“明日一早,我就差人去你家提亲。”
尤氏眸心微怔,很快又泪意盈盈。
他似是不太能忍受女子哭的,袖袂里拿出襟帕命她擦净,尤氏很快擦净,但泪意汹涌,怎么止,也止不住。
无论如何,她愣是没预料地到,他竟会答应得如此爽直,并且,他对她的礼制,不是妓子抬妾,而是规规矩矩地行妻礼。
他是让她,做他的结发妻。
极为端正的一位男儿郎啊,这日,尤氏欢喜得夜不能寐,其实,她感觉他是记得她的,不然,怎么会如此快就答应她呢?
尤氏又觉得自己有些可耻,居然以天仙阁作为挡箭牌,诓骗他娶她。
尤氏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景大人,到底是如何想她的呢?
究竟是为她所逼,还是说,亦是对她有些许倾心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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