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顾淮晏发问,陆明昀主动交代道:“侯爷,方才在下去了一趟候事堂,举府上下的诸多库房钥匙一般放置于候事堂的储物阁子里,但在下去阁子仔细寻了一番,却发现找不着药库的钥匙了。
“在下就想,钥匙会不会被家母的管事侍婢拿走,毕竟家母常年药浴,少不得要多走药库几趟。遂此,在下就去了一趟外院,结果那侍婢说钥匙早交还给管家了,但去问管家,管家又说已经放回候事堂了,可在下去找,又遍寻无获……”
陆明昀愁得挠腮,“不过,在下已经派人继续去找了,估摸着钥匙应是很快找到。”
顾淮晏察觉其端倪,但没追溯下去,直截了当问道:“陆尧头七那一日,听闻你是做过法事以后才去了湖心亭,你是最晚到的,去了一趟又复返,此作何解?”
陆明昀顺了一口气,缓缓解释道:“是怎样的,在下之所以到的晚,不仅是要安排法事此务,还要为做法事的僧侣师傅安排宿处晚膳,一切安置妥帖后方才离开,在下那时派了亲随去寻家母,亲随前两次皆说未寻到。
“在下就生了疑心,觉得家母有没有可能在祖庙里,打从家父死后,家母终日失了魂一般,时不时会在祖庙里待着。在下就去祖庙找人,但庙内并无人迹,刚出庙堂,便听说家母居然去了湖心亭。在下颇觉荒诞,起初并不敢置信,直至亲自去了栈桥,刚到就听到府内下人的惊喊声,说家母已经出事了。”
“你刚才之所行,可有人能替你作证?”
陆明昀露出为难的容色,垂眸凝思了一番,“在下从祖庙里出来,途经幽篁山山脚处的山房,遇到了正在摘桂花的三夫人。”
偏院处的山房坐落在府内的东北一侧,山房距离湖心亭和陆明昀的院子皆是不远,纵使三夫人遇到了陆明昀,但三夫人神识并不清明,不能证明陆明昀在那一段时间里没去过湖心亭。
顾淮晏淡淡凝了陆明昀一眼:“你去祖庙,是去寻尚书夫人,还是去寻那请封官荫的文牒呢?”
话落,陆明昀面色就是苍白了几分,眸色一缕惶色戛然闪逝,“侯爷突地问此话,在下有些听不明白了,在下忧心家母安危,委实是去寻家母的。”
此际,陆明昀明显察觉顾淮晏怀疑到他头上了,鬓角不由微微渗出冷汗:“侯爷这般问在下,莫不是怀疑在下有作案之可能?但在下能确凿的告诉侯爷,家母出事的那一夜,在下确乎是忙于法事等务,另外,家父出事那一夜亦是如此,在下要照拂家母,两夜皆有人证,侯爷不应怀疑在下的……”
顾淮晏摩挲着尾戒,听罢款款起身,吩咐道,“现在带路,去药库走一趟。”
陆明昀心有微议,但不好表现出来,只好恭谨称是,走至前边领路而行,顾淮晏信步而出,景桃跟上,刘喻与陶若虚等人随行在后。
一行人出了正厅,刘喻交代那些主子先候在原地,主子们只好顿步,被一围劲衣使暂时看守着。
尚书府的药库就在尚书府西南一侧,迫近西沁园与藏书阁等地,因为位置比较偏,一行人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到。
进入了库房外边的院落,陆明昀抬手指着院子的北面厢房,“走此处走进去,再拐个道,就能看见药库。侯爷看,这库房的门仍是紧缩着的,但就是钥匙丢了,在下的亲随还没找着。”
顾淮晏微微侧首,给刘喻示意了一个眼色,刘喻会过意,领着一位劲衣使大步走至库房门前,劲衣使随手捣鼓了一番,那锁便是自动开了。
陆明昀率先进门,药库之中弥漫着一阵中草药的浓郁辛涩气息,他循着记忆走至东南一侧的药柜前,屈住身子,在最底下一排的抽屉里,瞅准了“七厘子”三个字,伸手捏住铜质拉栓,道:“侯爷,七厘子便是放置在此处——”
尾调未收,陆明昀的视线却是猛僵而住,他震骇地盯地抽屉,抽屉里居然空无一物!
顾淮晏等人也注意到了,景桃看着空荡荡地抽屉,再审视着陆明昀的面色,她眸中掀起一丝探赜之意。
陆明昀嘴唇翕动着:“怎么会这样……难道是之前家母药浴用完了吗……”
被一众官人的视线审视着,陆明昀有些哆嗦,他飞快地拨弄开了底排的十多个抽屉,但皆是其他名贵的中草药,丝毫未窥到七厘子的身影。
顾淮晏面容上掠起散淡的哂色:“据此看来,你得解释一下了。”
听至此话,陆明昀嘴唇哆嗦,袖袂之下的两只手搅缠在了一起,“侯爷,家母药浴时经常会用到各种中草药,指不定七厘子正巧是药浴当中常用的药草,所以就用尽了。此外,药库的钥匙在下并不常带在身边,候事厅里府内下人来来回回,钥匙传至谁手上,没准儿就弄丢了也不一定。”
陆明昀看着顾淮晏道,“侯爷,在下虽是保管钥匙的人,但钥匙失踪、七厘子不见了,并不能指证在下就是弑害家母的凶手,父母养育之恩在下都未能偿报,我又怎会糊涂地去害人呢?”
但顾淮晏丝毫不为所动,他那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眸里,暗敛着锋刃,陆明昀被瞅得有些发憷,他那一张伪善的面具被锋刃一戳,登时化为了如雾泡影。
陆明昀咬了咬牙,梗了老半晌,只好迫不得已交代道:“是的,那一夜在下去祖庙,确乎是为了寻到封赐官荫的文牒。在家父死的那一夜,在下便是开始寻找了,在下将家父的院子翻了个遍,遍寻无获。
“在下明明亲眼见到过,家父在今岁立夏时节在庙堂里写过折子,见在下瞅到了,他就将折子收好了,在下便是颇为困惑,家中唯二能承位的人,除了在下,便是四弟,莫非家父换了主意,要将官荫赏给四弟吗?不,四弟有腿疾,心性也不太纯熟,担不了大事,家父不可能赏他。”
“在下心里便是一直惦念着,后来却不想家父死在狱中。在下想抓紧时间寻到东西,并且家母素来器重我,但她也找不到那个折子,她也去过祖庙几次,但也是空手而返……”
陆明昀说着,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在下在忖量着,在家父遭黜之前,家父是不是已经将折子递呈上去了,或者折子暂且藏起来了,或是已经交给别的人,但茗烟已有婚事在身,且是个女儿家,绝不可能受官加爵,三夫人心智不清,家父更不可能将折子交付予她。
“折子可能还藏在祖庙里。近一些时日,在下一直忙着家父的法事,而府中来人众多,不好抽身去寻。而在头七那一日,来客少了些,府中较为冷清,三夫人和茗烟皆在外边,四弟也不在院内,在下这才得空去搜寻。”
陆明昀被顾淮晏审视得颇为不自在,一慌乱,把什么事都给抖了出来,只为自证自己的清白身份,但顾淮晏面颜之上的笑色,意蕴幽深莫测,仅是淡淡吩咐身后人:“搜一轮药库,看看可有线索。”
数位劲衣使领命去库房搜寻,一刻钟后,反应与陆明昀一样,遍寻无获。
顾淮晏轻敛深眸:“传府中各院所有管事下人前去正厅问话,需清算人数。”嘱咐完,又忽而想起什么,转眸问道:“听闻尚书夫人幼年时有一个贴身嬷嬷,其亦是曾死在湖心亭,后又寻了个一个嬷嬷替上,可有此事?”
陆明昀颇为讶然,点了点头:“确有此事,之前的嬷嬷是家母从镇远将军府带来的,在十多年前犯了事,想不开就去亭内自缢了,后来一个嬷嬷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