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方渊从栖竹峰上下来,带着酒和如雪剑,直接去了望梅峰。
他和鹿云舒两个人在鹤三翁的墓前坐了一下午,敬了酒,陪着他们的师尊,将这十年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直到夜幕降临才叩拜离开。
鹤三翁留下的神魂告知了他们关于未来的灾厄预言,世间恐会有一场大劫难,这令九方渊十分在意,回了天秀峰之后也没闲着,和三更进行了一场密谈。他总觉得灾祸和鬼门有关,当年他与三更一同封印鬼门,有些细枝末节的事,他需要和三更一起整理一下。
不知是不是受了打击,鹿云舒没闹着要出来,从望梅峰回来后就闷闷不乐,一个人窝在玉佩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到九方渊和三更说完事情,发现鹿云舒一直没动静的时候,鹿云舒已经一个人在玉佩里待了近两个时辰。
“云舒,你在想什么?”
玉佩没有反应,像一块无知无觉的死物。
九方渊不免想到一些不好的回忆,回溯魂魄一事出了岔子,他最近总会想起曾经发生的事,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回忆像一条缀满荆棘的绳索,悬在断崖上,断崖两岸分别是人间与深渊,能救他的只有那条绳索,从深渊来到人间,他要忍受莫大的痛苦。
回忆禁锢着他,也拯救了他,令他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也让他在寂寂的黑夜之中前行,坚持走到今天。
在找回鹿云舒之前,他靠着回忆过活,无异于饮鸩止渴。
“云舒……”
九方渊揉了揉眉心,勉力压下心里的躁动,他已经许久没有那般悲观的想法了,大抵是最近遇到的事都与曾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使他不自觉陷入了痛苦的回忆。
相对于从前,这样因回忆而不自控的时间增加了很多,且愈演愈烈,小太子缺失的记忆尚未找回,背后的隐情不得而知,爱之深,恨之切,矛盾的感情在心中纠缠,随着时间的推移,九方渊无法保持平静,有时心里没由来的冒出一些猜测,他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加之没有得到回应,他心里慌得不行,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急促。
“云舒,云舒,你还在吗?你出来,理理我好不好?云舒!”
九方渊握紧了玉佩,掌心中有淡淡的幽蓝碎光,他目光凝成一线,死死地盯着玉佩,房间里点着琉璃灯,莹润的光晕将一切照亮,照亮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暗红。
玉佩闪了一下,在鹿云舒现身的时候,九方渊已经变回了一贯的表情,笑意温和,微阖的眼眸中满是宠溺的光:“刚刚是睡着了吗,怎么叫你都没反应,很累?”
他的声音与往常无异,握着玉佩的手却没有松开,仍然紧紧的,玉佩的边缘在掌心硌出一道红痕,他却一无所觉。
鹿云舒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摇了摇头:“只是在想师尊的事,今日见到他留下的神魂,心中颇受触动,不由多想了一会儿,累不累什么的还好,我现在也不需要睡觉,没太多感觉。”
幽蓝的力量被收回手中,九方渊将玉佩放在桌上,支着额角和鹿云舒聊天:“想了什么,想出结果了吗?”
鹿云舒觉得他像心理老师开导患者一样,不由失笑:“没有结果,我好像钻了牛角尖。”
事实证明,九方渊确实很有做心理老师的天分,他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看着鹿云舒,一句话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过了。
鹿云舒无奈,乐意纵着九方渊,虽然不太习惯把心事对另一个人和盘托出,但若这个人是九方渊,他愿意试一试:“我在想,如果没有发生这一切,师尊能不能飞升,他分出了一半神魂,又为了复活魔尊大人煞费苦心,饶是此番还坚持了近百年,这般心性,非常人能及,纵是我,也没有信心自己能不能做到那种地步。”
九方渊仔细地听着,待他说完,才说道:“师尊十三岁筑基,及冠便结婴,比之你我二人都更出色,若是能勘破劫难,自然是飞升无虞。”
这些事,鹿云舒自然知道,但知道归知道,他仍然想不通:“师尊心系魔尊大人,自然没有勘破一说,我只是在想,若是他没有分出那一半神魂,会不会飞升上仙。”
这确实是钻了牛角尖,九方渊明白,鹿云舒之所以会这样,不过是在为鹤三翁惋惜,他在设想一个更好的选择,如果鹤三翁选了其他的路,会不会有更加完满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