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起也不追问他去哪儿,只是倚靠在桌前静静地睨着他匆忙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薛时玮急匆匆地推开隔壁门,瞧见一个脸色惨白的白衣公子被反绑着蜷缩在地上,又惊又喜又心疼地快速奔了过去,全然不顾太子形象。
冒牌少主见他扑过来,以为又要莫名其妙挨揍,瞬时露出惊恐的眼神,身体不由地往后缩了缩。张着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音来。
薛时玮先是一怔,旋即想起来了,方才侍卫带他进来时恰巧撞见了正要离开的宁王,自己怕他说出什么秘密来,当即命令侍卫将他当成刺客拿下,顺手卸了他的下巴,此时他的下巴还未按上,故而是发不出来音的。
薛时玮递给一旁的侍卫一个眼神,那侍卫立即点头上前为他松绑,手在他下巴上一磕,“咔”的一下,脱臼的下巴便回到了原位。
薛时玮将冒牌少盟主扶起来,落座。
冒牌少盟主一边活动着发酸的手腕,一边盘算着一会儿如何狠狠敲这个冤大头一笔,只要有了这次笔钱,他便可以为香翠楼的柳香香赎身,一提起柳香香他不由得欣慰起来。
这个柳香香可真是他的福星,若不是她从醉酒的客人那里听来太子正在寻找失踪多年的表哥,而且具可靠消息称,太子表哥便是溪风别院少主。他也没这个机会得这笔横财。
有了这笔钱他们便可以远走高飞,过神仙眷侣的日子去了。如此一想方才那点小委屈竟也算不得什么了。
薛时玮等着冒牌少主缓了片刻,一脸期待地问道:“你说你是溪风别院的少主?是本宫的表,表哥?”
“没错,”冒牌少主一想到柳香香便什么都不怕了,一副豁出去了的表情,昂着头说道:“在下正是溪风别院的少主,武林盟主骆雪正是在下义父!在下在未被义父收养前便是长公主府的世子爷,也就是太子您的表哥!”
“……”不知为何薛时玮听着这话有些别扭,又说不上来哪里别扭,又上下打量了一番他,觉得与年幼的表哥不太相似。可转念又一想,十二年前表哥很胖,眼前这人却消瘦,或许是瘦了所以模样变了吧。
虽是如此想,心中却总是觉得此人身上似乎没有表哥的风采。
为了保险起见,薛时玮还是要问他几个问题的,这第一个问题便是关于字条的事:“表哥您既然是溪风别院的少主,那昨天夜里给本宫送的字条是怎么回事?”
“啊……字条?”闻言,冒牌少主一愣,什么字条?我又不是真的少主,我哪知道什么字条,可眼下那财富在向他招手,他便也顾不得那么多,于是顺水推舟,支支吾吾道:“知,知道,当然知道了。”
“哦?”薛时玮见他似乎对于字条之事并不知晓,心中已然有几分怀疑此人的真实身份了,却仍面不改色,又问道:“那你可知这字条上的内容是何?”
啊!内容啊?我怎么知道啊,这个太子真是难缠,眼看到嘴的鸭子可不能飞了,冒牌少主眼眸微转,前心后背滚着冷汗,硬着头皮回道:“那个,那个,内容是手下的人写的,我没看。”
“……哦?”薛时玮眼眸闪过一道寒光,一纵即逝,找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了线索,竟然是假的,这人简直是找死!心中一阵惆怅过后,却又不甘,他内心考量一番,决定拿出最后一道凭证,倘若他认得此物,或许他真的就是表哥。
冒牌少主此时不敢正视薛时玮的脸,用余光偷偷扫着他的表情,瞧见那阴晴不定的表情,心下不由一凛,心中直呼:真倒霉!怎么就遇到了一个如此较真的主儿!
心下正在犯嘀咕,忽而听闻有一道冷冰冰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你可认得此物?倘若认得,那你就说说看此物在哪里见过?”
话音刚落,便瞧见一条红绳牵着一枚麒麟型的吊坠在眼前晃动着。晃的他眼晕的很,他抓住吊坠看了半晌,脑子里走花灯似的想了半晌,也未想出来在何处见过,又不能不回答,刚想开口回答,便觉得有一道惊雷滚过前心后背,仰头去看,恰好迎上了那道杀气腾腾的眸光,刚编好的一套说辞,瞬间便进狗肚子里了,登时大脑又是一片空白。只得空张着嘴,一句话也答不出来。
两人对视良久,薛时玮从他眼眸中读出了紧张,懦弱,猥琐……这决计不是表哥会有的神情……当下便有一股怒火便冲上了天灵盖!
“太子殿下。”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了下人的声音,“沈彰,沈大人来了。”
薛时玮怔愣了片刻方才将目光从那张厌恶的脸上移开!
“宣进书房!”他将冒牌少主丢往一边。提步去了书房,刚到书房忽而又想起,韩起还在里面,登时心下一紧,心道:糟了!倘若让沈大人发现质子府侍卫半夜三更出现在太子府的书房,那可就,可就真的……
未及多想,推门而入。
咦?此时书房竟然只有沈大人一人,别无二人!
门窗皆关着,沈大人的神色不像是撞见了韩起的样子,那韩起到底哪里去了?
瞧见薛时玮进来,沈大人睨了他一眼,见他脸色铁青,登时心道不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太子气头上来。这不是找挨骂么。虽说如此,但来都来了也没有甚么都不说转头就走的道理,便也只得硬着头躬身上前见礼道:“老臣见过太子殿下。”
“沈大人无需多礼。”薛时玮朝他抬了抬手,示意他坐,压低声音道,“沈大人此次可有何收获?”
“多谢太子殿下。”沈大人坐下后,并未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先提了件让薛时玮颇为头疼的事,“太子殿下,今日宰相府的杨夫人又来府尹闹了,还放下话倘若三日之内在没有杨公子的下落,便要上御殿告御状了。太子殿下您看实在不行先把杨公子给放了吧!”
“本太子倒想放人呢!”闻言薛时玮右肘支在桌子上,两指捏住额角,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沈大人也算的上官场的老手,虽听的出薛时玮对此事为难,却不忙着追问,而是立即对这位未来储君的身体状况十分担忧,忙问道:“太子殿下您身体不适?需要老臣传御医来吗?”
“不必了,”薛时玮摆摆手,有些疲惫地说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病,只是这头疼的旧疾犯了,好好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沈大人眼底流露一丝同情之色,这诺大太子府竟也没个体己的人儿,太子如今也老大不小了,是该纳个王妃了,虽说这劝太子纳妃并非他职责范围,但还是忍不住劝了一句:“太子殿下也不小了,是该纳个王妃了。”
此言一出,薛时玮眉头猛然一皱,不悦道:“怎么?沈大人这好好的府尹做腻了,改做媒婆了!用不用本宫赐你一副天下第一媒婆的扁呢?”
“不不不,”沈大人连连摇头,深怕一个不小心丢了这乌纱帽,电光火石之间脑海里就想到一个开脱理由,便不假思索的说了出来:“太子殿下您误会了,老臣听说成亲可以包治百病。太子成亲了兴许这头疼的旧疾也能除根了。”
话一出口,沈大人便后悔了,这是什么狗屁开脱理由,这简直是,简直是火上浇油。
“成亲可以治头疼???”薛时玮眉头锁的更紧了,难怪父皇会忧思成疾,这大岐的顶梁柱都是些什么乌合之众!简直是一群蠢货!不好好做事,天天就想着如何溜须拍马!这沈大人指不定又收了哪个世家的银子,来推销世家千金了!
沈大人被薛时玮的一嗓子吓得一哆嗦,腋下夹着的两幅画轴都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