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云珠同晴雯自赖家回贾府,一路上说起近日府上事多,琏二奶奶去东府料理事务,琏二爷如今已然下扬州去,府上王夫人亲手理家,恐难有机会再出门云云。
两人说到琏二爷陪黛玉归家时,正路过宁荣街上最大的茶楼,恰巧那么遇上了楼里出来的贾兰小少爷,两人惊奇的打过招呼后,正纳闷素日里的隐形人竟认得自己时,就听贾兰讽笑一声。
“往后出门的机会多得是,等琏二叔发了财,你们想上天都成。”说罢,不等二人开口,便拂袖扬长而去。
晴雯大惊,当面不曾反应过来,等贾兰走出去十七八步远了,才后知后觉低吼道:“嘿!素日在府中不见他这般能耐,教训咱们倒是气势十足。还有,他那话什么意思,二爷去扬州还能发财??”
云珠嗤笑一声,只见着那远去的背影莞尔道:“自是发财的,敏小姐去了,如今眼瞧着林姑爷也病重,若是……自然也该把嫁妆抬回来。只是没想到兰少爷竟是这般活泼的性子。”
若是林如海这一气儿没撑过去,林家人丁凋零,岂不是贾府这亲家发财?
“不过这事儿横竖同咱们没什么相干,你可莫要乱说话,回头再让绮大姐姐听见了,又该训我们了。”云珠小大人似的煞有介事道,这事儿可真不兴乱说,大户人家最要面子,即便心中所想,却也讲究个行事体面。
“你当我傻呀!”晴雯笑着摆摆手,表示自己有数。
只是心中疑惑,贾兰在府中是半个隐形人,虽是贾府重孙,生活上却俭朴单调,许是母亲寡居的缘故,他也并不时常同姊妹们往来。前些日子贾宝玉回来还说他性子孤僻,同学打架时,连砚台砸到自己跟前儿都不曾动气,倒是十分淡泊的样子。
不过如今一看,却也不尽然。
“公子您瞧,这事儿可难办,连小丫头都知道贾家不怀好意呢。”那略有几分尖细的嗓子压低了声音对着茶楼窗沿边的男人说道。
那身长玉立的青年站在窗前,一身蜀锦长袍低调奢华又内敛,手上的折扇开合几遍后,垂下的眼眸漫不经心的勾起笑意,忽地心情颇好的开口道:“皇帝不急太监急。”
“嘿嘿,公子说得是。”一身青棉袍子的少年人,抚了抚无须的下巴,虽站的笔直,语气间却多有狗腿。
“冯保!”青年嗓音低沉,难掩兴味,对着屏风后面唤了一声。
“属下在。”轻轻一声衣角摩擦屏风的声音响起来,阴影处便好似出现了个看不真切的人影,气势凝炼得叫人心惊,仔细望去,从衣着到腰间别着的长刀,无不透露着身份不同寻常。
“你亲自去趟扬州,到底是于朝廷有功的老臣,不可任由贾家操纵,若是人走茶凉,寒了天下士子的心,咱们老爷岂不是要竹篮打水了?”
一结合往日得的情报,才知如今贾家百年公门,竟真打起了出嫁女的主意,倒是愈发上不得台面了。
青年想起什么似的,又对着空气吩咐着:“也叫两处的官媒放机灵些,好歹是林公的独女。”
听闻这女孩儿是自幼充做男子教养的,若是自己不成器便罢了,若是叫贾家磋磨了去,难免落人口实。
且说这位叫冯保的狠人,得了令,当晚便小包袱单骑下扬州去了。
一人轻骑,速度竟比贾琏一行更快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