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渺渺今日是被丞相叫来国子监的,昨日刚决定要登阁拜相的她,今早就闻鸡起舞,天不亮就起了床。
冬日起床这事永远是最困难的,起来了就还好,屋子里暖气足,催人欲睡,唯有窗边才有一丝丝小风清凉的感觉,程渺渺就坐在窗边,捧着论语小声地读。
读到日头渐渐高升,有金光洒在她身上之时,苍灵才提着早饭推门进来,她也自然地将书本翻过去背面朝上,起身去用饭。
这样就可以叫苍灵一眼看不见她方才读的是什么。
苍灵比程渺渺年长了几岁,在程渺渺看来就像姐姐一样,她日常照顾她的起居,照顾她的身体,还得时常帮她和萧和宜那边传话,将府中诸事说与她听,干的都是体己活。
今早,苍灵又一边布菜一边道:“丞相今日一大早便来了,此时正在厅中,估计待会儿要带少爷出去。”
“丞相这么早,不用上朝吗?”
程渺渺依稀记得程怀勉平时上朝的时辰,这个时候应该还没下朝才对。
“听说是昨日皇上突然给他放了丁忧假,许他整整一个月不必上朝。”
整整一个月不必上朝?做丞相竟也能这般自在?
身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年轻人,虽还刚高考毕业,没接触过社畜生活,但程渺渺仍旧十分想知道,丞相一个月的假带薪吗?丞相的月薪是多少?年薪是多少?休假扣多少?扣的狠么?
“不过传闻丞相一直无妻无子,父母也已过世多年,如今家中只他一人,这丁忧,来的真是奇怪。”苍灵语气中夹带了疑惑。
家里只有一个人,还休什么丁忧?苍灵话说到点子上,点醒了程渺渺。
恐怕这丁忧假,不是丞相自己想要休,而是皇帝逼他不得不休。
因为雪梅园那事,丞相将怀王刺杀德化将军的证人交给了皇帝,皇帝被迫承了他的情,接受了他不知真心还是假意的投诚。
不管真心还是假意,总归是叫皇帝手上又多了条怀王的罪状,所以皇帝就得做做样子,给他点好处,保护他暂时不被怀王发现,不受怀王报复。
那么,被迫让他休丁忧,造出他是被他贬离朝堂的假象给怀王看,告诉怀王他也被此事牵连,仍旧跟他是一党的,就是一种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所谓两全,其中,蒙蔽怀王是一全,趁机假戏真做,剥夺丞相的权力,是另一全。
丞相如今虽有心弃暗投明,但毕竟是个污点证人,证据拿出来的再多,也有污点,也洗不清他曾是怀王一党的污秽,能名正言顺不费一兵一卒就把他赶离朝堂,夺走他手中的权力,对于皇帝来说,是件多么痛快的事。
可他痛快了,痛苦的就是程渺渺了。
丞相休丁忧,第一天便想起来他这个从大殿上抢来的宝贝徒弟,说是今年国子监已经住进了明年春闱的大部分考生,要与他一道上国子监看看新学子,新气象。
看看看,看人家读书哪有自己读书有意思?程渺渺自然不想去,可那老匹夫,大清早就上门来了,叫他想要借口逃脱也来不及了。
说实话,经过上回和萧阁老的谈话,程渺渺现在一看到这种眼神精明的老人家,心底里总是忍不住发怵。
厅堂里,程老夫人是如此,丞相洛半山,亦是如此。
这两人只怕背地里都没少往对方身上捅过刀子,可在程渺渺面前,居然还能笑意盈盈地坐在一起,互相敬重,着实叫人佩服。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丞相身后,上了马车,他不主动说话,她自然也不会没事找事。
两人安静地坐了一路马车,到了国子监,闭目休息了一路的洛半山终于睁眼,撩起帘子看了片刻。
“你先替为师去问问,国子监祭酒大人今日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