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被兵部关着的那个?”刘悠扶着父亲站起,有些期待十几岁就被关进兵部大牢的猛人是个什么样的家伙,要说疯狂,自己肯定被人家完爆十条街。
“那小子的爹最初是西路军一个校尉,后来一直升到了游击将军。两年前,因为一次情报错误,被诳进了金关兔崽子们的伏击圈,数百将士没一个人能回来……”刘锡辰的语气有些惋惜的说道,“都是帝国的好汉子,要说杀敌,哪个人手上没十来条金关崽子的小命,结果就这么糊涂的没了!后来兵部和西路军主帅郑元帅一起调查了这件事,结果是因为西路军的一个军机参议收到咱们在金关内线的一条消息,没辨出真伪就上报给了军部。”
“一人之错,百人殒命,当杀!”刘悠怒道。
“自然当杀,此事报给兵部后,郑元帅便将此人斩首祭了那数百阵亡的将士。可不管怎么样,死的都是咱们天照的人,金关的兔崽子用一条假消息就赚了咱几百好男儿,事后郑元帅也因为仓促出兵上书请罪,陛下罚了他三年俸禄,也恩恤了阵亡的将士。”
“那个被关的家伙难不成是因为为父报仇干了什么没脑子的事儿?”刘悠对郑元帅如何请罪并不感兴趣,三年俸禄算什么?几千两银子罢了,哪个将军靠这个养家糊口!人家能做个姿态请个罪已经算是有良心了,还能指望陛下换了一路主帅不成?
“那孩子不光父亲阵亡,大哥当时也在军中,是他父亲的亲兵,一并去了……”一家三男儿,一阵去其二,从来就没有什么好战争坏和平!
“当时那孩子只有十五岁,他爹没舍得带他去,所以活了下来。考虑到只剩下他一个男丁,西路军就让他回乡给她母亲养老送终了。结果一年前,那个参议全家被杀……七口……”
刘悠倒吸一口凉气,一年前,只有十六岁的少年,做出灭门这种算得上天怒人怨的事儿,已经算不得疯狂,这简直就是疯子,甚至是疯狗!可父亲竟说这样的人可以为己所用……
“灭人满门,这小子竟然还活着?”刘悠不禁对天照的法治有些疑问,这又不是什么世子公子,是谁在保他?
“当时根本没人知道是谁灭的那个参议满门,没人想到会是这个将将十六的少年,直到他跑到西路军在他爹阵亡的地方哭了一rì一夜,西路军才知道这小子做了这天大的事情。”刘锡辰感慨了一声,刘悠不知他是为那参议一家的横祸而感慨还是为那少年的兽xìng大发而感慨。
“后来郑元帅知道了这件事,让人把他送到兵部来,并且带信说这小子是个汉子,希望兵部能保他一命。这件事其实也算不上大,所以并没有报的我这儿。”
“那件案子?”
“那个参议都死了,连个苦主都没有,一时半会查不到,谁还有耐xìng接着查下去?以他们的风格,随便推到哪个江洋大盗身上也就是了,那些江洋大盗还能出来喊冤不成?”
刘悠早知道人命贱,没权没势的人命更是贱的如地面上的浮土一般,一脚下去,尘土飞扬,一阵风过去,尘埃落定。那少年遇着了护短的郑元帅,可那参议家的那些少年只能去见yīn间的王爷……
“那父亲为何让我用他?”刘悠颇有些好奇,这样的人,似乎并不是一个好的下属。
“我只是说他可用,”刘锡辰解释道:“有孝义,有执念,有手段,是个可用之才。可是过于暴戾,过于yīn狠,能不能用好,就是你的能耐了!”
刘悠摸着鼻子苦笑道:“父亲倒是不怕孩儿被反噬了?”
刘锡城冷笑道:“可用则用之,不可用则杀之,要是被自己手里的刀砍了,你还想怪为父么?”
“若是方便,便有劳父亲安排我和那野兽见上一面吧,说不定还真有缘分呢!”可用则用之,不可用……那您就接着在牢里待着等郑元帅吧。刘悠知道郑元帅把这小子放在兵部大牢是躲祸,顺便也是养着幼虎慢慢长大,有朝一rì召回西路军,以这少年为父报仇的xìng子,如何不是一员猛将!
想到挖完了天都城几大青楼的墙角便要开始挖军中大佬还是大哥顶头上司的墙角,刘悠乐从中来,多了几分期待。
“你哪rì得闲来兵部找我就是,我让人安排。对了,你的伤怎么样了?”刘锡辰看向刘悠的胳臂,关切道。
刘悠挥了挥左臂,笑道:“皮外伤而已,养了十来rì,早没事了,就是疤还没掉。”
“你大哥总说男人身上哪能没条疤痕,没想到你小子这么快就有了一道!”刘锡辰揶揄道。
“是啊,大哥这话说的倒是在理。不过这第一条疤痕,我想我会记很久的!”刘悠摸了摸左臂,伤口的地方仍有些麻痒的感觉,正如他近rì的心。
麻是因为陛下给的一旬之期已过,几方联合追查的刺客有如鱼入大海,再难觅踪迹。换了其他州府还能如刘锡辰所说往江洋大盗身上一推二五六,可这是天都城,哪里来的江洋大盗?江洋大盗怎么入的城?哪个江洋的哪个大盗?江洋大盗得失心疯了要杀大臣之子?要想忽悠圣明的陛下,不知要扯多少的谎来圆这个谎,欺君之罪不是谁都背得起的,不如老老实实承认能力不行挨批了事!
痒则是因为金玉堂万事俱备,只待楼子的装饰完成便可以开业,到时候是否能像自己和秦淑设想的一样名动天都城,刘悠光想想热血便有些沸腾。
尤其实在自己养伤的几rì里,他对金玉堂的发展有了一些自己的想法。金玉堂终究只是一个权贵的销金窟自己的聚宝盆,算不了上台面的东西,银子也不是刘悠的人生目标。正如他对刘锡辰所说,自己对未来的想法是一种细水长流,而不是与人硬碰硬的人生,那么金玉堂作为自己的第一份产业,是否可以在自己的人生中扮演一个更重要的角sè呢?
今rì交谈中的一个词给了刘悠很大的启发——情报!
就是情报!一条正确的情报可以让人兵不血刃拿下城关隘口,一个假的情报说不定就让人万劫不复。金玉堂的什么地方,是天都城最有钱最有权的人聚集之处,喝多了爽大了的情况下没有几个人还能把得住自己的嘴,在这里什么样的消息都不会缺,至于什么是对自己有用的,就得看自己有没有火眼jīng金了!
第二十章 黑暗中的手
() 暗室之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双手拢在袖里,瘦小的身子坐在太师椅当中。此人的年纪约莫得有七十上下,本就不大的一件黑衫穿在他的身上,竟还显得宽松,真不知这衣衫下是一副怎样骨瘦嶙峋。瘦的人都怕冷,何况是在这深秋季节,又何况是在这略显yīn森的暗室内。
他对面站立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如他一般,一套黑sè的长衫罩住全身,浓发密须,仅能看见的面部肌肉块块隆起,极有阳刚之气。这样一个男人,在黑衣老人面前却不敢有一丝不恭,浑身紧绷表情肃穆,只有在说话时才微微躬身以示尊敬。
黑衣老人似乎很欣赏也很享受这种尊敬,不疾不徐的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有疑问,你想问我为什么要派人对付那个孩子,而不是孩子他爹。”
“父亲英明!”黑衣男子诚恳道,话中听不出半点马屁的味道,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个男人从来不会作,并且也最是反对作那种阉人姿态。只是这句“父亲英明”是他几十年来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亦是最心悦诚服的一句话。
笑声从黑衣老人破风箱般的肺里发出,沙哑而可怖,“这样的问题,你那儿子就不会问出口!”老人微微叹息道,“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做事不会拐弯,想事情也不会拐弯,老子说了你几十年,你从未听过!”
黑衣男人赧然一笑,道:“孩儿也是想改,可就像子郢那个崽子所说,孩儿练的这一身腱子肉,怕是脑子也练成腱子肉了……”
“刚过易折,刚过易折啊……”老人摇着头道,“你们父子俩,一个过刚硬,一个又过yīn柔,若是能反过来,我看倒是好些!”
“子郢那崽子……”黑衣男人抬头看看父亲,yù言又止。